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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昰記得,很小的時候,就有一位姨娘王氏主動棄了朝廷封給她的夫人封號,以示與前朝一刀兩斷,之後憑文采任了女官。
沒多久,他名義上的母親全氏也棄了田川郡夫人的封號,不知所蹤。
這些年唯有謝道清與他,還守著過去的榮華不肯放下。
趙昰有時也會想,如果能舍了郡公的爵位,這輩子能活得更暢快些,但也只是想想而已。
他捨不得,這輩子有朝廷供養,衣食無憂,沒什麼不好的。
偏是有些人,總是眼紅,想踩著他往上爬。
……
建統二十年。
「老夫人臨終前還有何願望?」
「請官府為我孫兒說一門親事。」
「這……好吧,此事我儘量辦到。」
謝道清又喃喃道:「老身還想再聽汪元量彈一曲琴。」
這個要求就讓特意來為她送行的龍亭知縣很為難了。
至於為何是他來?
因為開封知府不願來。
「好吧,我派人去請,但他是否來,看他自己,老夫人稍候。」
謝道清道:「官府請人,豈有不來的?老身就這最後一個願望了。」
「是。」
龍亭知縣不由覺得她沒眼色,自己不過是出於禮節,代表朝廷來慰問兩句,偏攤上這些事,還點名要如今最負盛名的琴師,他遂起身告辭。
謝道清等了許久許久,終於聽到外面有琴聲響起。
她滿意地點了點頭,等到一曲彈罷,眼中神彩盡去,最後招過趙昰,道:「我走之後,你要安分守己……」
「孫兒曉得。」
「陛下寬仁,不會想到為難你……但怕的正是陛下完全忘了你,免不了有些人打你主意,你一定莫要惹事,凡事找官府。」
「好。」
趙昰應了,再抬起頭來,只見謝道清已經撒手人寰,遂慟哭起來。
屋外,一個老婦抱著琴站起身,向龍亭知縣問道:「縣尊,民女彈得怎麼樣?」
「嗯,學得很快,你可以憑此謀生了,去領錢吧。」
……
次日。
「什麼?想儘快成親?」
龍亭知縣正在安排為謝道清治喪,忽聽趙昰說了一句,有些驚訝,道:「可伊川郡夫人才剛過世。」
「祖母這兩年一直在催知府,可知府始終拖著不肯辦。」趙昰道:「我聽人說,若要成親,該在一個月之內辦,否則孝期三年就不好辦了?」
「郡公,守不守孝,這習俗是民間自發的,朝廷並不干涉。當然,朝廷已不要求民間守孝,原則上提倡……」
「那我一個月內成親可以嗎?」
「本官是說,郡公年紀還小,再等三年也才二十。」
「三年?能否請縣尊儘快?」
龍亭知縣不由暗道趙昰像他祖母一樣沒眼色。
現如今但凡日子過得下去的人家,幾個願將女兒嫁到伊川郡公府的?每月用度又不是很多,如今民間還有人主張削掉其爵位,誰知哪天就要自食其力了。
也就是騙騙一些緬懷前朝的遺民,或窮得過不下去的人家。
但在自己治下,欣欣向榮,哪有這樣的貧民?又憑甚幫他去騙?
這般一想,龍亭知縣打定主意,暫不管趙昰這點破事。
然而,只過了一個月,他卻得到了一個消息。
「什麼?趙昰成親了?和什麼人?」
「與一個楊姓商人家的女兒,這是他為其請求封號的奏書,請知縣代為呈遞。」
「他真不守孝?」龍亭知縣沉吟道:「緬懷前朝的往往都是些死板之人,趙昰此舉,會使這些遺老大失所望。他是故意的?為了表明自己忠於大唐?」
「他哪有這些考量,想要女人而已。」
「好吧,這楊氏是什麼來頭?」
「去年才到開封做生意的東發商行楊大善人。」
「捐了許多錢在黃河水利上的那位?」
「正是。」
門外有人通傳道:「知縣,趙捕頭求見。」
「進來吧。」
很快,一個健壯的年輕人便大步趕進堂中,正是新上任的捕頭趙七。
「知縣,死者的身份查出來了,是個倭女。」趙七拱手道:「手腳處的綁痕可以推測她是被綁來的,我認為可以與之前兩樁案子併案,必與開封的倭奴販賣有關。」
「你想怎麼查?」
「我聽聞城北知時園住著一位張姓巨商,喜好倭女,收羅十餘人,請知縣允我去查。」
「這……他該是與此案無關。」
「卑職職責所在,請知縣允我去查。」
「唉,好吧,按規矩來。」
……
知時園。
「趙捕頭請坐。」
「謝張老闆。」
「稱我十二郎即可,鄙人做生意,素來遵紀守法,不知何事讓趙捕頭登門?」
「聽聞張老闆喜好倭女……」
「誒,這般稱呼多難聽,你莫看不起本州路來的小娘子。」
趙七不由一滯,道:「好吧,敢問近一個月以來,張老闆身邊可有失蹤的……小娘子?」
「沒有。我從杭州來時,帶了十六人,現在依舊是十六人。」
「哦?張老闆養這般多小娘子為何?」
「我愛看他們跳舞,犯法嗎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