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盟友就只是盟友,因利而合,無利則散。
但李瑕沒有馬上就退,在河畔安營紮寨,派出探馬,等待著。
他算過時間,判斷海都應該快到了才對。
早在耶律鑄還沒有從阿力麻里出發之時,玉龍答失就已聯絡了海都,約定好出兵。
這件事後來又成了玉龍答失與李瑕談結盟的籌碼。
其人雖死,但野心不散。
海押立不過四百里遠的距離,過了這麼久,李瑕還又追了耶律鑄三百餘里,海都怎麼都應該到了才對。
「我不希望你與海都結盟。」兀魯忽乃走到河邊,捋著被風吹亂的頭髮,道:「他一直在與我爭奪阿姆河附近的領地。」
「是嗎?」
「他也想反對忽必烈,這不假,但他的辦法是先吞併察合台汗國。」
「我了解了。」李瑕道:「你是我的第一個盟友,我會保護你……只要你不背叛。」
兀魯忽乃微微譏笑。
她沒有給出不背叛李瑕的承諾。
這讓她的笑容顯得很危險。
她似乎就想告訴李瑕「看,我陪了你這麼久、並把女兒嫁給你,你都不能信任我,何況是海都?」
「誰想吞併我,我殺誰。」
兀魯忽乃低眉順眼地說著,手指在李瑕右邊胸膛上用力一點,下一刻卻是用手刀做了個割喉的動作,轉身走開。
「保持警惕,我的盟友。」
李瑕獨自站在河邊,又等了一會,西面有馬蹄聲傳來,德蘇阿木終於回來了。
……
「王上料事如神,海都果然到了!」
字正腔圓的漢語句子,還帶了個成語,這便是德蘇阿木近來的學習成果了。
但稟告起事情還是得用維吾爾語。
「海都就在石河子擺開了陣勢,堵住了耶律鑄,雙方正在大戰。」
「說戰況。」
「是。」
德蘇阿木聲音有些顫抖,他已對李瑕驚為天人,難以相信凡人能夠料事料得這麼准。雖然李瑕反覆說過這不是預料,只是知道有人把海都邀請來了而已。
「耶律鑄想要強行渡河,但雙方隔著河對射時,海都派一支偏師繞到了上游造羊皮筏子順流而下偷襲,耶律鑄只好向東又撤了五里……雙方第一場交鋒,耶律鑄是敗了。」
李瑕問道:「海都準備渡河了嗎?」
「是,我們回來的時候,他們正要過河。」德蘇阿木說完,用漢語又說了個成語,「他想要乘勝追擊。」
「他的人發現你們在打探戰場了嗎?」
「發現了,我們遠遠繞著戰場跑了一圈,海都的人派了騎兵來追我們,我們沒理他們,直接跑了。」
「……」
李瑕聽完了這些情況,轉過頭下意識地想問廉希憲,卻只看到了吳澤。
廉希憲這次沒有隨軍出征,而是留在了天池營地,既是準備忽里勒台大會,也是保證高昌不亂,隨時能接應李瑕。
姜飯已經又趕回關中,把李瑕的命令帶回去。
唯有吳澤是個文官,倒也不急著回去,李瑕索性就留他在身邊歷練。
「兌夫,對這一仗怎麼看?」
吳澤吳兌夫一被問到,不由精神一振。
隨軍參謀畢竟是很讓人興奮的一件事,讓他差點忘了自己是受諸公耳提面命,來勸秦王早歸的。
「回王上,臣以為兩支蒙虜自相殘殺,孰勝孰敗皆可喜。」
話到這裡,吳澤在地圖上點了點,又道:「海都此人,絕不一般。得玉龍答失消息,當即提兵而來,可謂眼光卓絕、雷厲風行。初戰得勝,銳氣已起,想必接下來漠北諸王烏合之眾,輕而易舉……」
李瑕搖了搖頭,顯然有不同看法。
「你說漠北諸王是烏合之眾,卻忘了當年蒙古便是憑這些人開疆擴土。」
「臣聽西域戰報,認為這些蒙軍並不強勢。」
「牧民的戰力其實一直都差不多,區別在於統帥。鐵木真能團結蒙古諸部,使其趨利而戰,故而人人振奮,無往不勝。如今蒙古諸王沉溺酒色,自是兵無戰心。但倘若有個合格的統帥,能提振士氣,那這些蒙卒的騎術在、箭術在,這支兵馬依然能戰,畢竟是十萬人。」
吳澤道:「但諸王大軍不太可能出這樣一名統帥,何況還有王上與海都兩面夾擊,故而臣以為耶律鑄必敗。」
李瑕忽轉頭看了一眼,看向了兀魯忽乃的營地。
盟友就只是盟友而已……他再次提醒自己。
「夾擊?我為何要幫海都?」
「王上與海都有共同的敵人。」
李瑕輕笑了一下,拍了拍吳澤的肩,道:「你剛來西域還不習慣,這裡到處都是野獸,野獸是不會講規則、講感激的……只看實力。」
他分析著這些局勢,走到河邊捧起冰涼的河水洗了把臉,試圖讓腦子能更清醒一些。
其實李瑕也不能確定這些判斷是不是對的。
牽涉的勢力越多,火候就越難把握。
總之,他來這片草地是想當野獸之王,而不能當一個看到敵人的敵人就熱情地衝上去的傻白甜……
……
傍晚,石河子戰場。
初戰以海都的勝利告了一段落。
拖雷家族的兵馬沒能守住河東岸,連退了五里,給了海都從容過河的機會,更關鍵的是,一戰打出了威風,鎮懾住了漠北諸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