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站在他面前是剛才那個大夫。
「你的手受傷了,老夫給你包紮一下。」
郝狗兒抬起手看了一眼,只見手掌已全被磨破了,還在滴血。
他赧然謝了那大夫,任對方給自己裹著傷,問道:「大夫,他沒事吧?」
指的是方才他搬回來的那個傷員。
「沒死,你摁的那個傷口縫上了,不過一隻手廢了。好在這裡軍需藥品都有,能把命撿回來。你一會去換身衣服,莫染了風寒……」
「謝大夫。」
忙完這些,郝狗兒本想離開傷兵營,想了想,卻是又留下來為傷兵們生火造飯。
一直到夜深了,被他搬回來的那個傷兵才悠悠轉醒過來,躺在那伸出左手往右邊摸索了一會,默默地流淚。
郝狗兒看了一會,回了輜重隊。
還沒到宿地,郝二富便沖了出來,逮著他便叮囑讓他不要亂跑。
「爹放心,我不亂跑。」郝狗兒低落地應了一句,不再吭聲。
一整夜,他都感到累得厲害,心裡那個想要從軍的念頭也漸漸淡了下來。
……
次日天不亮,元軍再次開始攻城。
郝狗兒不再像昨日那般一心想往官兵所在的地方去,老老實實地聽著軍需官范學義的安排,做些協助他們守城的事。
這日的戰事卻比昨日還要慘烈,戰到晌午,元軍已攻上了城頭。
「攔住他們!」
「把他們推下去!」
「殺虜啊!」
郝狗兒在城牆裡面聽著那些叫喊,抬頭看去卻什麼都看不到,忽聽得「嘭」的一聲大響。
「嘭!」
其後殺聲輕了許多,卻有許多人大哭了出來。
「吳部將!」
「將軍!吳復戰死了。」
「讓崔太平頂上。」
「崔太平也戰死了……」
之後便聽得近處有人大喊道:「隨我頂上去!」
郝狗兒轉頭一看,只見范學義已經招過一些人,向城頭跑去。
那原本淡了的從軍念頭忽然再次翻滾起來,郝狗兒向前兩步,緊接著,郝二富卻已用力將他拽了回來。
「崽子,你做什麼?!」
這日,郝狗兒終究是沒能上了城頭。
但到了晚上,范學義卻是披了一身盔甲過來,向他們這些輜重隊的人道:「今日有幾個部將戰死了,將軍命令我頂一個。明日你們依舊是協助守城,由副官來管。還有,西城牆塌了一段,得連夜補上。」
人群中便有人道:「范大押官,你可是讀書人,可得千萬保住活命啊。」
「未收天子河湟地,不擬回頭望故鄉。」
范學義拱了拱手,轉身又趕向城頭。
眾人聽不懂他在說什麼,只是面面相覷。
郝狗兒目光看去,在火光中看到了范學義那一拱手之間堅毅的臉色。
副輜重官遂道:「大傢伙啊,趕緊去把城牆補上吧!好歹咱們不用被蒙古人拿刀砍。」
這一隊人便向西城趕去,搬大木樑和石頭去堵那坍塌的城牆。
良久。
忽聽「嗖」的一聲,郝狗兒便見到正在前面砸夯木樑的孫老六倒了下去。
「孫六叔?!」
「嗖嗖嗖嗖……」
更多的箭矢已經射來。
「元軍殺來了啊!」
民夫們頓時慌作一團,四散而逃。
同時,郝二富已拉著郝狗兒便逃。
「快,快跑!」
回望一眼,只見滿地都是屍體,那些一路從關中同行而來的民夫,已有許多人倒下。
郝狗兒腦子很亂,茫然地跟著郝二富跑了好一會,見到前面有一列士卒向這邊沖了上來。
忽然,他睜大了眼,努力盯住了其中一道身影,之後掙開了郝二富的手,向那個士卒跑過去。
「是你?!」
黑夜中,他看到一個斷了右手的身影,正用左手執著長矛跑著。
兩人擦肩而過,郝狗兒還看到對方那蒼白的臉上,帶著的是一股不屈的傲氣。
「逃啊!」
郝二富再次拉住了郝二狗。
「爹,我不逃了!」郝二狗猛地大喊道:「我親娘死那年,你從關中逃到漢中,還不夠遠嗎?我要回去。」
他轉身,抬手指著那些背影,又喊道:「他們都在回去!回了關中,回河湟。回了河湟、回中原……回去!」
郝二富愣了一下,感到手裡一松,郝狗兒卻已脫開了他的保護,重新向西城跑去。
……
「讓民夫們退下去!」
「快退後!」
「放!」
爆炸聲中,西城處再次響起了慘叫。
其後是列陣齊整的唐軍趕上來,堵住了那道坍塌的城牆。
能在雨中用的霹靂炮唐軍有,但這裡已經所剩無幾了。
好在這個夜裡突如其來的危機已暫時過去……
范學義正在收尾,忽聽到了喊聲,轉頭看去,招手道:「郝二富,你過來。」
「范押……范將軍,我兒子……」
「郝興邦在這裡。」范學義伸手往人群中一拎,拎出郝狗兒。
「將軍,我想從軍。」
「先隨你爹回去,晚些再說。」
「我就想從軍當兵。」
「那便聽我安排。」范學義按著郝狗兒的肩,道:「聽我安排,我才能讓你當兵,還是當好兵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