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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此,傷亡其實還不算大,蒙古騎兵還能夠向兩邊散開,畢竟是騎術高超,或聚或散,或出或沒,十分自如,恰似鴉兵撒星。
話雖如此,但圖德格已失去了對麾下兵馬的掌控。
這個千夫長成了整個戰場上最慌張的人。
可笑的是,蒙古立國五十八年,貧苦的牧民還在風霜雪雨的艱苦磨難中保留著堅韌,大小領主們卻有不少都已被酒色腐蝕。
圖德格過得太好,已十分怕死。
他完全忘了自己大言不慚地說過的「李瑕打仗只能靠蒙古勇士」,幾乎是哭著命令後方攔路的騎兵讓開。
「讓開!我是千夫長,讓我過去!」
……
一縷晨光破曉而出。
有河西軍士卒忽聽得一聲「千夫長」,不由心頭一動。
他下意識向左右的戰友看了一眼,發現他們不熟悉蒙語,還沒發現敵方的千夫長已脫離了旗幟。
「駕!」
他驅馬上前,分明又聽得了人群中那聲大喊。
「讓開!我是千夫長……」
那士卒咧了咧嘴,偷笑了一下,提起長矛用力一捅。
「噗!」
就在東方,一輪朝陽像是突然躍起在大漠之上。
天光大亮。
朝陽照在羅布泊上,波光潾潾,千年前已乾涸的鹽湖也泛起白光。
而混亂的戰場上,一柄長矛竟是就這般輕而易舉地穿破了圖德格的喉嚨。
血從脖子流淌而下,圖德格的眼角還粘著眼屎,可見這位蒙古將領倉促應戰,還沒做好心理準備,雖然兩軍已對峙二十餘日。
「嘿,老子來告訴你,平時多流汗,戰時少流血。」
隨著這一聲陝西腔調的自語,一顆人頭被割了下來。
「陸將軍!額的……額的功勞,額殺了千夫長!」
陸小酉沉著臉,揮手喝令道:「繼續掩殺!」
他很清楚自己的戰略目的,要驅趕著潰敵打亂合丹主力……
第九百三十章 參差不齊
合丹昨夜也喝了些酒,雖不至於醉,但睡得也不早。
他是窩闊台汗的庶子。
在他年少時,大蒙古國還秉承著成吉思汗的偉大傳統。
「天下土地寬廣,河水眾多,你們盡可以各自去擴大營盤,征服邦國。」
合丹由此西征,開疆擴土,但後來他才知道,只有嫡子才能分封大兀魯思。
不是說他們這些庶子過得窮,而是天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。
同樣是窩闊台汗的兒子、同樣參加西征,貴由回來後成了大汗,他卻連一片領地都沒有。
與嫡兄不合,由此,合丹站到了拖雷家族這邊,一站就是二十年。
這是黃金家族最鼎盛、也最動盪的二十年,他們聚集起了無比豐厚的財富,開始互相殘殺。
外人不知道,合丹身處其中卻看得太清楚了。
拖雷暴斃、窩闊台暴斃、乃馬真暴斃、貴由暴斃、唆魯禾帖尼下令處死海迷失……
成吉思汗的偉大傳統,就是在這財富與權力的爭奪中丟失了。
合丹這人沒什麼個性,這些年就一直支持著忽必烈,用海都的話說是「叔叔就像是忽必烈的傻狗。」
但只有他自己明白,他是不想大蒙古國這樣內鬥下去。
海都為的是窩闊台汗國、阿魯忽為的是察合台汗國、旭烈兀為的是伊爾汗國、別兒哥為的是金帳汗國……只有他合丹,為的是大蒙古國。
這位庶子、宗王就這樣默默地為家族承擔著這些責任。
心中憂切,每天夜裡都不免多喝一些酒。
這夜合丹被探馬吵醒時,李瑕的兵馬已殺到了二十餘里開外。
合丹很是驚訝。
是驚訝,不是害怕。
他是久經戰陣之人,早已預料到狡猾的漢人很有可能會偷襲他的營地,於是撒出了大量的探馬。
果然起到了作用。
在他看來,李瑕這種行軍速度實在是太快了。
騎兵小半天一百里的急行軍,只有體力好的士卒能跟上,而體力差的士卒會大量掉隊。
換句話說,李瑕疾馳八十里,兩萬騎有可能只剩一萬騎,而且體力耗盡,士氣低迷。
合丹馬上派出圖德格等三個千人隊去抵擋,防止敵軍殺到營地造成混亂、燒毀物資。並下了嚴令,讓他們必須為後續主力打出寬裕、有利的戰場條件。
圖德格等人去後,合丹才得以在匆忙中調動大軍。
他有六萬八千餘兵力,派出了三千人,留下一個萬人奧魯隊留守駐地,負責看管牛羊、馬匹、輜重。
出陣的有五萬五千兵馬。
一萬是他的怯薛;兩萬是從九原帶來的探馬赤軍;五千是從別失八里等地徵集來的戰士;一萬是高昌畏兀兒兵馬;一萬是藥木忽兒投降來的兵力……可見來源十分複雜。
終於,將領們趕到,合丹命兩萬探馬赤軍分別往左、右兩個方向,包圍敵軍。
雖然這段時間他一直沒有主動攻擊,好像有點怕李瑕。但今日一開戰,他還是有野心想要一舉斬殺李瑕。
須知李瑕是輕兵簡從來西域的,如果不能殺掉李瑕本人,那這一戰就算勝了,之後還要強攻玉門關以及河西走廊諸城,要打太多場硬仗。
所以只是擊潰察合台的叛軍,意義不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