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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為何?」
「右相若沒識破他的謊,他就不說被捉之事。若識破了,他再叫小人為他作證。」
「既如此,你為何又告發了他?」
白茂道:「小人既得歸大宋,怎能繼續幫這些叛徒?當然是告發他們!」
蕭泰來道:「他們信任你?」
「小人長成這副模樣,看起來很膽小,他們也是因小人的長相才信任小人。但他們沒想到小人其實忠肝義膽。」
蕭泰來板著臉,沒再理會白茂,轉過身,道:「聶仲由,你是如何回來的?!」
聶仲由正佝僂著身子跪在地上,聞言抬起頭,艱難開口,擠出的聲音又沙啞又無力。
有禁衛上前,貼著他的嘴聽了好半天。
「他說,他雖被張家捉了,但絕無叛投,是白茂救他出來,這才逃回大宋。」
蕭泰來向趙昀行了一禮,正色道:「陛下,臣已審了,聶仲由通敵叛國,證據確鑿,卻無有力辯解,臣認為此事已無疑問……」
馬天驥輕輕「哼」了一聲。
連他這等奸邪之輩心中也不由有些譏諷。
小卒出生入死歸來,竟真被這些忠良正義之臣栽成了叛逆?
看來,今日已扳不倒謝方叔了。
不論李瑕是否叛投,聶仲由叛投是肯定的。那麼,謝方叔通緝李瑕,確實是名正言順。
接下來萬一有不好,只怕髒水還要潑到自己這些人頭上……
馬天驥如此想著,瞥向丁大全。
卻見丁大全的目光……似乎在看賈似道的案幾下面。
想來,賈似道這婢娘養的浪蕩子又在把玩蛐蛐,是打定主意坐壁上觀了。
好不容易,丁大全回過了頭。
馬天驥連忙以眼神示意,詢問是否將矛頭指向程元鳳?
扳不倒左相,先扳個右相也好。
丁大全微微搖頭,一則他對程元鳳的右相之位不感興趣,二則心知官家不可能相信。
馬天驥有些失望,道:「陛下,眼前所見,並無確實證據指向李瑕。」
蕭泰來道:「看來馬侍郎是認同聶仲由叛敵叛國了?」
馬天驥不應。
蕭泰來又向趙昀道:「陛下,三衙已拿到李瑕叛國的罪證。」
「拿出來吧。」
蕭泰來於是從禁衛端著的盤子裡提起一個包袱,打開來,裡面有陶罐、火石等等一應物件。
他向李瑕問道:「這是你的物件嗎?」
「是。」
蕭泰來又問道:「你可知落在了何處?」
李瑕道:「我進城之後,住在城內西子客棧,把這個包袱落在那裡。」
「為何落下?」
李瑕道:「因見林子、劉金鎖被捉,我沒退房就離開了西子客棧。」
蕭泰來點點頭,又向趙昀稟道:「陛下,臣請讓李瑕寫幾個字。」
「允。」
自有內侍端著筆墨上前。
李瑕也被鬆了一隻手,他接過毛筆,問道:「寫什麼?」
蕭泰來似笑非笑,道:「聽說你詩詞不錯,賦詩如何?」
「好。」
李瑕遂寫了十幾個歪歪扭扭的字。
蕭泰來看了,見那字寫得一般,句子卻了得,不由緩緩念了出來。
「粉骨碎身渾不怕,要留清白在人間。」
「好詩才。」蕭泰來贊了一聲,撫掌道:「也好硬的心腸,至此時還能如此鎮定,無怪北人要命你歸大宋為間諜。」
謝方叔聽了,心中頗有感慨。
他閉上眼,愈品味,愈覺得這句詩,恰恰合了自己的心境。
力斗奸黨,明知不可為而為之,為的不就是「要留清白在人間」嗎?
……
「李瑕,聽說你在北面賦詞三首,皆是傳世名篇,然否?」
「不是我寫的,都是從書上看來的。」
隨著這兩句問答,蕭泰來已命人呈上幾紙詩詞,交由官家以及諸公傳閱。
殿中有感慨聲不時響起。
「好詞啊……」
「這等詞作,絕非少年郎可寫就。」
「……」
「李瑕,你從哪本書上看來這些詞作?」
「《初中語文》」
「那是何書?」
李瑕應道:「教詩詞歌賦之書,方才那句《石灰吟》也是我從上面讀到。」
「為何老夫平生未讀過此書?」
「它是孤本。」
「但,那首《山坡羊》乃北調,到底是何書竟能南北曲調皆有?」
李瑕道:「這我不知。」
「書呢?」
「家中大火,燒了。」
「哼,豎子必有所隱瞞。」
「老夫亦不信他……」
「諸公,諸公。」蕭泰來道:「今日御前審案,非為談論詩詞,請諸公冷靜。」
待殿中安靜下來,他方才又向李瑕道:「這些詞作,因你而問世,然也?」
李瑕並不否認,應道:「是。」
蕭泰來忽從包袱里拿出一張彩箋,折了,遞在李瑕面前,問道:「此箋上這首《天淨沙》,是你親筆所寫,然也?」
李瑕目光看去,神色一滯。
他眼神終於有了變化,雖不是慌亂,卻顯得有些疑惑起來。
「是。」
……
亳州,軍民萬戶府。
張文靜柳眉一豎,跺了跺腳,道:「五哥,我東西呢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