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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陛下,宋軍有砲石,高台危險。」
「萬一像蒙哥一樣被砸下去是吧?」李瑕道,「不要緊。」
「陛下既然還記得蒙哥,還請引以為戒。舍萬乘之軀而逞小勇,古人所不取也!」
「已經沒有上戰場了,房卿也知道,這一仗我們是以穩妥為重……望筒給我。」
李瑕顯得很從容。
旁人只當他是故作鎮定,可事實上被包圍之後他還常常有心思躲在船艙里陪閻容與唐安安,仿佛是來幸游襄陽一般。
當然,自信與狂妄之間的界限常常容易被模糊,倘若李瑕真的被呂文德殲滅於此,他所有的後手與布置就全都無用了。
只有成敗才能論英雄。
房言楷的憂慮並非沒有道理,事實上這日便有幾艘小船殺破了唐軍的防線,直衝到了李瑕的戰艦前……
……
呂文德是棄了船隻從陸路繞到唐軍的背面,只搶下了上游諸城的船隻百餘艘,因此只能通過岸邊放箭、造浮橋接舷戰、從上游拋下巨木等方式與唐軍交戰。
但他搶下了穀城縣、有地利上的優勢,兵力又是三倍於李瑕,開戰後漸漸便占據了上風。
唐軍負責最西面防線的將領是王蕘,左支右絀,終於在宋軍的強攻下被撕開了防線,讓宋軍的小船衝到了陣中。
宋軍不由士氣大振,一片歡騰。
一艘戰船上,大宋宜城知縣阮承恩見此情景,大為激動,拔出佩刀,喊道:「平賊!李逆假天子恩幸,禍亂天下,殺之!殺之!」
當年吳曦叛亂,蜀地仁人志士奮起反抗。如今李瑕再叛亂,遭過大屠殺的蜀地已沒有那麼多仁人志了。
但荊湖還有。
阮承恩自幼飽讀詩書,學的是忠君報國,自是容不下李瑕這種亂臣賊子。
這次,呂文德率師討逆,路過宜城,阮承恩散盡家財招募兵馬追隨呂文德平叛,並且在占有下谷城後日夜督促,改造了他腳下這一艘戰船,並在戰船上造了砲車。
終於,竟是真讓這位文官知縣率部衝過了唐軍的防線,他站於船頭看去,唐軍中最大的那艘戰船一點點出現在了前方。
「李逆就在那裡。」
「裝砲!裝砲!砸毀李逆的戰船……」
很快,大石頭、瓷蒺藜火球紛紛被裝在砲兜上。
阮承恩大為激動,親自衝到船頭,以佩刀指著李瑕的戰船。
「千年史冊恥無名,一片丹心報天子!」
「……」
「轟!」
一顆炮彈砸了過來,巨力把阮承恩的腦袋擊得瞬間粉碎,血肉亂濺。
炮彈卻還在向前,「嘭」地把這艘小戰船擊成了碎片……
……
漢江岸邊,宋軍才建好一座巨大的砲車,正準備裝上巨石拋射唐軍戰船。
呂文德則站在一座小山上,用望筒觀察著戰場。
視線里,他看到一艘己方戰船已逼近李瑕的主戰船,卻忽然四分五裂沉入江底。
「怎麼回事?」
他抬起望筒,尋找著宋軍是用什麼毀掉了那艘戰船。
「轟!」
又是一聲巨響,視線一晃,只見漢江岸邊那座砲車突然被擊成了碎片。
一道血霧在戰場上爆開,慘叫聲此起彼伏……
宋軍士卒大驚不已,紛紛退開。
「轟!」
又是一輛砲車被擊碎,嚇得更多宋軍士卒流水一般向後涌回來。
鳴金聲迅速響起。
唐軍的船隻向北岸推進,繼續放箭……
……
「為什麼?」
這是呂文德倉促退回大營之後問的第一句話。
「為什麼?李逆有這等厲害火器,為什麼攻襄陽的時候不拿出來?!」
他確實是會打仗的,馬上就察覺到了戰場上的關鍵之處。
不待諸將、幕僚們回答,他已又道:「狗猢猻不會是為了引我們來吧?」
「聲東擊西?」
「不會吧?李逆的兵力、船隻就那麼多,最重要的是,除了他與姜才,還有誰能單獨領一路攻宋?」
「派騎兵從大理繞道,走阿術當年的路線?」
「不可能。元軍馬上就要兵逼關中了,李逆拖不久。」
「他只能以水師攻宋,陸路太慢了,不待他兵馬趕到,他已經被滅了。」
「許是這火器他也不多,只用於保護他的安危?」
「有可能……」
正當眾人皆以為呂文德太過多疑之際,忽有人想到了什麼,問道:「李逆麾下最厲害的水師將領……不該是史俊嗎?」
「史俊?」
「史俊?」呂文德回過頭,眼中泛起一抹精光。
「不錯,當年馬湖江一戰,敘州知州史俊以三千水師尾銜而擊兀良合台,以一擊十,此人不僅善戰,還了解大宋……」
第九百九十九章 蒙軍擅攻不擅守
呂文德幾乎都忘了史俊這個人了。
他看不上這些領兵的文官,一直以為馬湖江之戰是李瑕的功勞。
這種判斷是出於後面這些年來李瑕的作為。
外人看不清那一戰之中,李瑕、史俊的功勞各有多少,只能依靠他們後來的成就來猜,總是這樣以成敗論英雄。
「史俊?」呂文德問道:「他也降了李逆?這些文官不他娘的都是大宋的忠臣嗎?我還當他殉節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