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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大帥知道的,朝廷讓地方官府收秋糧繳十萬兩,只怕是收了五十萬兩都不止。然後自然是……賣兒賣女,民不聊生。」
探馬還未開始與史俊細說在沿途看到的景象,但只八個字,史俊已能想到那是何等慘狀。
他坐在那,眼中的怒火一點點燃起,終是化成了勃然大怒。
「該殺。」
站在一旁的何泰突然感到史俊身上一股殺氣逼人。
……
鄂州,武昌縣衙。
「把那些逃人處置了,總算是清閒了些。你做得不錯,不錯。」
「謝縣尊誇獎,這都是小人該做的。」
苟善才正躬身站在武昌知縣面前,賠著笑意。
「可是啊,住在呂家別院的那些蒙古人,昨日又在我們武昌縣治下犯了殺人案,本官也不好縱容啊。」
「小人這就去處置。」
「去吧,這是苦主的住處,聽說他們還想告到提點刑獄司。」
「是,小人明白了。」
苟善才默默接過那張紙條,退出了公房。
他沒有馬上循著上面的住址去找那家苦主,而是悶不吭聲地轉回自己的住所。
在無人處,一雙眉毛始終是皺著。
一直等回到家、栓上門了,苟善才終於罵了一句。
「狗官……全他娘是一群狗官。」
「咳……咳咳。」
屋中突然響起幾聲輕咳,苟善才一個激靈,從靴子裡拔出匕首繞到後間。
他緩緩探過頭,只見一個傷者正半躺在那,身上還帶著一支箭矢,用手捂著的地方血正不停流下。
「武昌縣牢,狗殺才……是你吧?……我不行了……你得幫我遞個消息……」
第一千零二章 登武昌樓
苟善才這間屋子沒有窗,十分陰冷。
光線從牆上高處的一個氣口透進來,能看到有灰塵在光束里飄浮著。
聽了傷者的要求,苟善才沒有馬上說話,而是轉身點起燭光,湊到傷者面前看了一眼,順著地上滴落的血跡,又照了照床榻。
床榻已經被掀開了,露出下面的一條暗道,血跡便是從暗道中延伸過來的。
苟善才又往屋門處觀察了一遍,才問道:「沒人跟著你吧?」
「沒有……我很小心……傷口在下面才迸開的……」
「你忍一下。」苟善才打開柜子,拿出一個匣子,打開來裡面都是瓶瓶罐罐。
他拿出一柄匕首,用一個罐子裡的藥蘸濕了布擦著匕首。
「傷口。」
「沒用了,我活不了……弩箭射到了我的要害……娘的……不想死……」
苟善才撕開這傷者的衣服看了一眼,見確實是傷到了要害,沒再用匕首去給他拔箭,換了藥給他敷上。
他捂著傷者的傷口,問道:「要遞什麼消息?」
「王師……王師要來了……我出發時,大帥已準備奪取漢江船隻……」
苟善才愣了一下,其後他那帶著陰狠的眼神有了變化,變得平靜柔和下來。
他坐下,往床榻上一倚,「呵」地笑了笑,顯得放鬆了許多。
「這次,該讓我回川蜀了。」
「想回就回吧……我是不回去了。」
傷者的眼神帶著不甘與眷戀,小心翼翼地鬆開摁在傷口上的那隻手,入懷掏出一枚令牌,遞給了苟善才。
「給……監門官……監望澤門……」
……
「篤、篤、篤。」
傍晚時分,有敲門聲在苟善才家門處響起。
「老狗,你在家吧?怎不給我開門?老狗?」
「篤、篤、篤……」
隔了好一會,門終於吱呀一聲打開,苟善才只穿著中衣,睡眼惺忪地站在那打了個哈欠。
「什麼事這麼急?」
「老狗你在家啊,我就說這門是從里栓上的。城裡今日搜捕逃犯,要我們三班配合。」
苟善才問道:「又有從反賊治下逃回來的?」
「這次怕真是細作,聽說是一進城便聯絡了個被太尉府盯著的細作,重傷之下還逃了……」
「一天到晚的,哪有那許多細作。走吧,老子還得往城南走一趟,知縣交代了差事。」
「什麼差事?」
「關你屁事。」苟善才罵了一句,卻還是道:「丁字橋有戶人家,被住在呂家別院的蒙古人殺了,說是要上告。」
「這事我也聽說了,據說他那渾家模樣還算標緻,被蒙古人搶了,老娘也被踹死了。死活要把事情鬧大,怪知縣包庇蒙古人。他家裡有些個余財,說是不怕到臨安去告御狀……」
「哦?」聽到「余財」二字,苟善才眼睛一亮,笑道:「還是條肥羊?」
「老狗你真是喪了良心,那人都夠慘了,你還想著宰他一刀,沒有憐憫之心啊。」
「憐憫?老子不需要那種東西。」
同伴還在搖頭嘆息,苟善才已獰笑了一聲,轉身鎖上了家門。
「那些蒙古人今日好像就要走了,剛才主街正清路,好大排場。苦主再怎麼鬧,官府都不可能替他出頭,還真能治蒙古人的罪不成?還不是為難我們縣尊……」
兩人挎著腰刀轉過小巷,果然見主街那邊被封了路,呂府親兵們高舉著「迴避」的儀仗,簇擁著那些騎著高頭大馬的蒙古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