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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方則是數不清的紅木大箱子裝著禮物。
讓人訝異的是,沿街的百姓竟有不少人嘖嘖讚嘆,議論著北面的大元朝廷行了漢法、以及蒙古人的威風……
……
答魯普蠻策馬而行,一路出了鄂州城。
他偶爾也會觀察沿途百姓的反應,心中暗自衡量。
距忽必烈攻打鄂州已過去了六年多的時間,但當年的蒙古大軍撤離之前,金蓮川幕府便收買了許多人讓他們宣揚「行中國之道則中國主」的法理,潛移默化地變化輿情。
他們希望下一次再征宋國,鄂州能夠望風而降。
這次,答魯普蠻前來,除了與呂家商議互市之外,也有觀察宋國之意。
他冷眼看著呂家軍與宋官府對李瑕的細作小心提防,心裡只覺宋廷可笑可憐,還真把大元當成了不能南下的遼、金。
鄂州城臨江,出了城門便能感到江風很大。
答魯普蠻轉頭看了一眼,問道:「城門那裡在做什麼?」
「今日有反賊的細作混進了城中,現在還在搜捕。」
「李瑕的人?他派人到鄂州做什麼?」
「還不知道。」呂文福道:「拿下了就知道了。」
答魯普蠻笑了笑,問道:「我聽說你們在襄陽附近包圍住了李瑕?」
「大人原來知道。不錯,家兄很快就要平定李逆的叛亂。」
呂文福已經可以預見到,李瑕一死,呂家將會在往後的十幾二十年內成為大宋的第一藩鎮。
「大人現在溯著漢江而上,到襄陽時李逆也許已經授首。如果不是勝劵在握,我們也不敢現在讓大人北歸,萬一在路上遇到叛軍封路……」
答魯普蠻狂放地大笑了幾聲,道:「我還盼著能遇到李瑕,親手拿下他的腦袋。」
笑歸笑,他心裡也有種不真實的感覺。
這些年的幾場仗打下來,李瑕已給人一種難以戰勝的感覺,沒想到竟然是要死在無能的宋軍手上。
但想到蒙哥汗也是死在宋軍手中,答魯普蠻還是接受了此事。
他抬頭望向長江,等待著他的船隻靠到岸邊。
長江的江面寬闊,一眼望不到對岸,只能看到水天相接。
隱隱地,有黑色的船影出現在那水天交接之處。
「那是什麼?」答魯普蠻問道:「是你們的水師?」
呂文福也跟著眺望,只見最遠處的江面上出現了越來越多的船隻,桅杆隱隱約約,像是還揚著軍旗。
「是家兄回來了吧?」他喃喃道,「我大哥這麼快就平定了李逆?怎麼不順勢取漢中?」
心中有些疑惑,又有些期盼,呂文福招了招手,馬上派出親兵上到西山去望一望。
……
鄂州城郊有山名「西山」,北臨長江,南瀕南湖,襟江帶湖,拔地而起。山上有吳王避暑宮,乃是當年孫權在赤壁之戰時所住,所謂「豈是英雄真避暑?遙看赤壁好鏖兵。」
山頂上還有一樓,乃是東吳的瞭望塔,因孫權「以武而昌」命名為「武昌樓」。
武昌樓高五層,氣勢恢宏,登樓遠望,煙波浩淼之萬里長江與赤壁戰場盡收眼底。
這日,荊湖北路轉運副使沈煥正在武昌樓登高望遠。
自從將歲幣給了蒙元,沈煥承擔了不少的罵名,他亦覺無奈、亦覺委屈,但無非是相忍為國。
不然怎麼辦呢?議和是朝廷議的,歲幣是朝廷許的。他不過是一地方官,還是處在「開荊南之制閫,總湖北之利權」的呂文德手下,做不了主,只能安撫好蒙元,以保家國安穩。
此時站在武昌樓上望著氣勢磅礴的長江,心頭鬱氣一吐而出,沈煥負過雙手,又開始吟詠起來。
「楚天千里清秋,水隨天去秋無際。」
這是辛棄疾的詞。
從寫這秋日的長江,寫到這大宋的國勢危殆,述說著空有沙場殺敵的雄心壯志,卻是英雄無用武之地。
沈煥吟著吟著,沉浸在了這詞意之中。
他知道今日呂文福又在給蒙古人送行了,在胡虜面前真就顯得像個下國、小國。
於是他躲在這裡努力表現得憤怒,努力顯出報國無門的無奈。
仿佛是這些大宋官員們把辛棄疾這個北歸人抹殺了之後,卻又借其詞作來彰顯報國之情……
「倩何人喚取,紅巾翠袖,搵英雄淚?」
沈煥一詞念罷,嘆息了一聲。
與他同行的幾名好友多是文士,紛紛感慨。
「呂文德專立己威,爵賞由心、刑戮在口,許多事沈公亦無可奈何啊……」
正聊著,有人上前來,低聲道:「阿郎,城內出了命案,那個渾家被搶且死了娘親的苦主自盡了。」
沈煥走了幾步,避過友人,低聲道:「結案了?記住,本官並未接過他的狀紙,莫讓人知道他攔過本官的轎子。」
「明白了。」
「去吧。」沈煥揮了揮手,轉身繼續與友人們議論國事,「呂文福欲讓我隨他去送那蒙古人,被我拒絕了……這不,遣人來責怪我。」
「沈公做得好,呂家再氣焰熏天,不過粗鄙武夫,也配支使起沈公來。」
「有人是甘心順服於蒙元,有人是韜光養晦,以期來日恢復中原,不可同日而語。」
「不錯,終有恢復中原之日……」
「那是什麼?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