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19頁
硯山上的一抔黃土蓋住了范天順的屍體。
漢江邊的一根長杆掛起了呂師頤的頭顱。
襄樊的宋軍則要重新被整編,很大一部分會被遣散,解甲歸田,唯有青壯被編為水師。
因為呂文煥為了守襄樊,徵用了太多的民夫。接下來的南征,高長壽卻沒有供應太多兵力的錢糧、船隻。
數十年的戰亂下來,天下更需要的是休養生息。
三月初三,呂文煥攜子弟部將踏上了北上面君的路途時,漢江上已不見烽火、戰事。
踏上漢江北岸,抬眼望去,遠處的田地里到處都是耕耘正忙的農夫。
「開船喲!」
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了歌聲。
呂文煥轉頭看去,只見漢江上漁舟點點。
「開船喲!」
「漢水白離離,月落山黑時。堤頭石不平,走馬誰家兒。」
「儂住襄門西,而在漢水北。浮橋不著纜,郎詎得儂識……」
這是久違的漁歌。呂文煥鎮守襄陽多年,一共也未聽到過幾次。
今日聽了,他便覺得不論世人怎麼看他做的選擇,至少他問心無愧了。
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 忠臣之心
鄭州。
御駕前往開封的路上在鄭州停了一夜。
駐蹕處,李瑕伸手推開屋門,卻見閻容起身過來,沖他哼了一聲,又將木門關上。
好在門並未栓上,再推一次也就進來了。
閻容見他進來,背過身,道:「你出去。」
「都已經哄好了,你還能重新再生氣一次?」
「明日便要到開封,臣妾想到見了趙衿的場面便覺尷尬,都怪你。」
李瑕不答,伸手去抱閻容,被她推了幾把。
她並未真的用力,由他摟著腰身,嗔罵不停。
「臭男人吃著碗裡的看著鍋里的,明知她身子骨弱,非要折騰她……」
「這與她身子骨弱不弱有何相干?」
「你還有理了不成?」
閻容伸手便在李瑕腰上輕輕捏了一下。後宮諸人中,她在這方面膽子最大,但也沒真捏痛他。
「你龍精虎猛的,她有心疾,豈受得了?」
「嗯?」
李瑕回過頭看去,只見閻容臉上分明還帶著嗔怪之色,眼中卻已流露出了好奇之意。
她雖然敢朝他發火,卻始終拿捏著分寸,更多的還是藉機撒嬌。
當然,若李瑕不是皇帝,閻容未必能這般輕易就容忍了他納趙衿之事。
這本就是強權的世道。
兩人又低語了幾句,李瑕已將閻容摟到了榻上。
「走開,不想理你……陛下若真想哄我,且說去了開封,是否還想去臨安?」
李瑕不由笑了一下,道:「自古伐江南,隋滅南陳、宋滅南唐,都沒有君王親自出征的。」
「那滅宋之後,陛下若巡遊江南,一定要帶上臣妾……」
「好。」
「可是說好了,到時開封獻俘,臣妾也想在場看看那宋太后、宋皇后的表情。」
「豈還在意這些?」
「臣妾就這麼一點格局,就是想在她們面前炫耀嘛。」
「好,不生氣了?」
「嗯。」
閻容抿嘴應了,表情十分滿意,偏還伸手去推李瑕。
「陛下既有本事折騰趙衿,別再來折騰臣妾。」
「真的?」
「哼。」
那推在李瑕身前的一雙柔荑又環到了他身後……
……
次日,御駕抵達開封。
韓祈安隨行到了行宮前便轉回韓家在開封的住處,只見韓承緒正坐在院中的一張搖椅上。
「父親。」
「陛下安頓好了。」
「是。這次陛下帶了皇后、后妃,以及朝中百官駐蹕開封,應該會待得久些。對了,巧兒也來了。」
「陛下是對南征不放心啊,恐出了變故。」
韓祈安道:「想必不會有變故。」
「這般說吧。」韓承緒緩緩道,「陛下是擔心南征時,中原出了變故,因此親自坐鎮。」
「是。」
這道理其實韓祈安也知道,不必韓承緒提醒。
「你莫嫌為父囉嗦,人老了便是這般。」韓承緒又道,「我已向陛下遞了辭呈,只等滅了宋,便回到歸德府去。在外漂泊了一輩子,也該落葉歸根了。」
「父親不老,還能為陛下相國十年。」
「大唐不缺宰相之才。」韓承緒擺了擺手,「說到陛下這次攜后妃到開封,我便在想,陛下納了寧妃、康妃,終究是奪人妻女。」
「父親此言不妥……」
「你聽為父說,以往陛下是從無到有、搏出基業,做事可以沒有顧慮。但往後不同了,許多事不宜做絕,既納了趙氏之妻女,取趙氏之社稷,那也該給趙氏留份體面。封個有名無實的王號,保留其歷代皇陵規格,惠而不費,又得收江南之心,豈不美矣?陛下素來不在意這些事,我們為臣子的要替他辦好。」
「父親說的事,孩兒明白了。」
「遠的不提,便說淮左李庭芝……」
韓承緒說到一半,忘了自己要說什麼,想了會才想起來。
「如今長江以北基本已拿下了,唯有淮左這一支孤軍還在負隅頑抗。李庭芝有孤忠,殺之可惜,招之不降,奈何?放下些身段罷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