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韓祈安點點頭,領著她到公房,拿出幾張邸報與文章遞過去。
「我本是反對你到幕府做事的,未免太辛苦。但大帥既答應了,做好吧,這文報局是新設的,諸事繁雜。須在年節之前刊出三版官報,須將這些文章再做修改,用語需平實易懂……」
……
次日夜裡。
「元姐姐近來在忙什麼?」
張文靜湊到案邊看了一眼,訝道:「嗯?鰥夫再娶,寡婦再嫁?」
「只是擬封文報。」
元嚴將寫好的別的文章也拿過來,放在一旁,示意並不僅是在宣揚什麼嫁娶之事。
她反問道:「你近來在忙什麼?」
張文靜起身,負手踱了兩步,笑了笑,道:「準備成親。」
「成親?」
元嚴不由疑惑。
她在張文靜身邊,看得最明白,眼下張文靜與李瑕的處境應該是非常為難才對。
張家還未答應嫁女,張文靜算是偷跑過來的。
高明月就在這幾日怕是便要生了……
元嚴光想想都覺頭疼,拉過張文靜,長嘆了一聲。
「元姐姐不必嘆氣。」張文靜輕聲道:「我與李瑕長談過了。」
「這事豈是僅僅談就能談好的?」
「在長安時便聊了很多,他那人,抱負遠大,想要當開國之君……現在我竟也敢開口說出他這抱負了,以前想想都覺太遠……我們聊到唐制如何,蒙古如何,其實,不論唐時的一後四妃,還是蒙古的四皇后並立,聊到最後,我發現我並不在乎這些,他心裡有我,足夠了。」
元嚴問道:「名份呢?」
「我當他的二夫人,往後他若成勢,我也不想他為了我用蒙古之制。」
「委屈嗎?」
張文靜搖了搖頭,道:「我考慮了兩年,發現自己不想忘了他,那便不覺委屈。」
「可張家不答應……」
「家裡還未派人來,想必五哥是要在第一時間抹掉我的行蹤。我與李瑕說好了,不管他們,等明年二月,我們便成親。」
元嚴又問道:「高氏夫人答應嗎?她能容下你嗎?」
「等她生完孩子,出了月子,我再正式拜會她。」
張文靜想了想,又道:「我真羨慕她……只聽著,我覺得她有種恬淡從容的氣質,不爭不搶,毫不費力便能得到別人求之不得的東西,她的兄長早早便能選定李瑕,她早早便能嫁心上人,生孩子。但其實,她明明過得比我艱難得多。
我們從亳州到解州,不過數百里路,騎馬也累,渡河也難。她卻是國破家亡,輾轉數千里,我想不出若換成我要如何熬過來。李瑕於她,她於李瑕,不僅是情意吧,還有一份……相濡以沫。這相濡以沫,我怕是不能與他再有了,我一輩子太順了。」
元嚴不知說什麼才好,只覺得李瑕非常厲害,竟能將兩個出身不凡而有傲氣的女子安撫住。
張文靜拉了拉她,笑道:「我都沒委屈,元姐姐更不必替我委屈了。」
「不是替你委屈,我身為幕僚,領的是大帥俸祿,擔心大帥家宅不寧罷了。」
「你真是,這麼快便忘了你我的義氣……」
……
元嚴到漢中之後的所見所聞,便是這樣有條不紊、波瀾不驚。
她入漢台幕府,一直沒見到李瑕,卻能感受得出來那位蜀帥正在把公事與私事一樁一件處理妥善,維持著治下之地以及帥府的安詳。
平平穩穩。
直到十一月二十八日。
她正坐在西華廳公房中處理文書,忽聽到外面動靜有些亂起來,不由抬起頭,看了坐在對面的江荻一眼。
「怎麼了?」
「夫人生了吧?」
江荻忙不迭丟下筆跑出去。
元嚴遂也起身,往公房外走去。
只見各公房中的幕僚都已出來,不遠處,韓承緒正由韓祈安扶著向後衙趕去。
「盼能是位公子啊……」
元嚴本打算跟過去,聽得韓承緒這一聲嘆,想了想,還是打算去安慰張文靜。
她轉身出了帥府,穿過小巷,沒走多遠,便回到她與張文靜暫住的院落。
堂中,雁兒、鳳兒各捧著一個大匣子,張文靜正從其中挑挑揀揀,挑出一對玉如意。
「元姐姐竟回來了?」
「大姐兒,你聽說了?」
「今晨便聽說了,她不好捱,據說是腹疼了一日一夜,李瑕在陪著她。嗯,元姐姐看這一對如意,覺得如何?」
元嚴見張文靜神色如常,上前拉著她走了幾步,低聲道:「先前忘了與你說,無論是男是女,你須有平常心。」
「我明白,生孩子很辛苦的……」
張文靜長長「嗯」了一聲,笑道:「元先生就不必擔心我了,那位給你發俸祿的東翁,已與我溝通清楚了。」
「那就好。」
她們便在堂上等著,直到傍晚,得知高氏誕下一子,母子平安。
……
「高氏夫人確是得上天眷顧,能在大姐兒入門之前誕下一子,著實幸運。」
「豈是幸運?」張文靜喃喃道:「這其中又有多少艱難辛苦與付出?」
元嚴笑笑,道:「大姐兒有此一言,想必能讓帥府和睦,大帥著實厲害,會治家。」
「嗯?元姐姐怎不說是他挑女人的眼光好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