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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呵,既不信任我,何必再來找我?」閻容悠悠嘆道:「幫了你,卻一點好處也無。白日裡說甚願意任人家拿捏,今夜便這般凶。」
「我說過會保全你,眼下只做得到這些。」
「為何就不能殺了謝道清?」
「你當我是誰?韓侂胄?政變只須命殿前司進駐大內,請太后垂簾,宣布光宗退位。多霸道,但我沒這能耐。」
「我不管,我知道你有這能耐。」
「現在不是我在布局,是這大宋朝百餘年的黨爭在推動,你以為程元鳳看不明白?我構陷賈似道、范文虎,他樂見其成而已。但再廢了謝道清,這平衡便破了,平衡一破,事後這些朝臣發力,我們都得死,你也活不了。」
閻容聽不懂這些,只抬眼看著李瑕,道:「那我怎麼辦?趙昀一死,我便什麼都沒了。我告訴你,休想利用完我便像破布一樣甩了。」
「我說過,我保你一世安……好,一世榮華富貴。你若知我能耐,便該知你已沒得選了。」
「憑什麼信你?」
「信不信由你。」
「你……」
閻容大惱,拿李瑕無可奈何,哼了一聲,身子一側,故意往下一墩。
「別鬧。」
李瑕皺眉,道:「再幫我做件事。」
「本宮不答應。」
「你能選的路實在不多。」
「要我殺趙昀?我辦不到的……」
「不是。」李瑕道:「若只為殺趙昀不必如此麻煩。我今夜所做大部分安排,為的是趙昀死後的局面。但有個關鍵人物,我還未見到。」
「死後的局面?你好有自信。」
「眼下只剩最後一步了。」
閻容笑問道:「只有我能幫你?」
「只有你能幫我。」
「求我。」
李瑕笑了笑,道:「別再叫我多說一句,你沒得……」
「我這女人不管這些,求我?」
「你幫我,共富貴。」
閻容遲疑起來,咬著唇,一時也不知自己想要什麼。
李瑕道:「這事不難,依舊只需你說幾句話、遞個物件給慈憲夫人,可保你我往後前程。」
「你我?」
「嗯,我們的前程。」
「和你說啊,我今日學著念經呢,好難。」閻容忽然苦笑一下,回過頭,問道:「你真能保我一輩子?」
「說話算話。」
閻容抬眼看著李瑕,良久,問道:「要我做什麼?」
……
一行人在後宮繞了整整一圈,最後在慈元殿前停下,一百餘人已僅剩二十餘人。
步輿緩緩落下,趙衿跑了下來。
她沒馬上入殿,而是奔到了閻容的步輿前。
今夜這情形,已顧不得叫人來扶,趙衿伸手便要掀帘子,嘴裡還喊道:「快進去吧,我說過會保你的。」
不等帘子掀開,閻容已走下來,低著頭,拉著趙衿便走。
「走吧。」
「怕什麼,好久沒聽到動靜了,你聲音怎麼了?」
「嚇壞了。」
宦官們跟著她們進了慈元殿,餘下的侍衛則抬著步輿便走……
……
繞了一小會,到了無人處,李瑕躍下步輿。
他步履從容地走了一段路,心中計算著趙昀的動線,最後選擇去往福寧殿。
福寧殿是天子起居的小殿,離慈元殿並不算遠。
因今夜趙昀一直不在此,殿內沒人,剛才只有兩排宿衛,已被調換了,此時守在殿外的是李瑕的人。
李瑕走上石階,回頭看了一眼,步入殿中。
他會的本領還不多,最擅長的就是那幾招,潛入、刺殺、偷襲、埋伏。
也想要用權謀,但上策失敗了。
李瑕並不認為這有什麼丟臉,手段只要能用得好,用在逆勢時以最小代價得到最大收穫,這才是最實際的……
……
「換防!」
只過了半柱香時間,已有大隊人馬從前殿趕到後宮。
「由神武中軍值守宮闈!非宮闈宿衛者速速到酒庫滅火!」
「核查令符!」
「慌什麼?!沒有蒙古人……」
隨著這一聲聲厲聲大喝,腳步聲也匆匆響起。
算是終於穩住了後宮這邊的局勢。
御駕被緩緩抬了過來。
趙昀太需要一個安穩的落腳點以緩一口氣,再謀平息亂象。
回到後宮這個安寧之地,趙昀也開始漸漸想清楚種種事由……
自韓侂胄、史彌遠以來,大宋便有了敢廢立天子的權相。這也是他一生都在試圖平息的禍端之一。
可惜,冰凍三尺,非一日之寒,黨爭過烈,必有弊端。
賈似道、程元鳳爭的是如今的相權;賈似道、葉夢鼎爭的是往後的相權。
同時,太子暫時未立,國本不定,眼下是宗室最後的機會。
暗流涌動。
全靠他這天子來鎮住場面。
極可能是有人在暗中挑唆,將這些紛爭一次攪動起來。
線索如何梳理,得有個線頭……暫時先落在葉夢鼎身上。
這是最初被逼到絕路的人之一,且無詔讓神武右軍入宮。
只怕是葉夢鼎察覺到了危險,鋌而走險,欲立忠王。
這是清君側,必須有個由頭,葉夢鼎遂將罪名安給賈似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