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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瑕默然,倒沒想到數年努力,在老百姓心中還是這般印象。
其後,返回長安的一路上又問了許多人,大部分都是夸秦王治下日子過得好的。
但李瑕腦子裡想的反而還是那個老農以杖擊地呼嚎的那一句「額滴兒在洛陽見不到!」
那麼稱帝與否,答案還是他能為天下人做什麼……
第九百六十九章 宋元使節
一轉眼,到了臘月中旬。
大宋咸定五年,只剩下最後半個月。
這一年江南江北沒有什麼戰事,各地的百姓難得過了個相對安穩的年景,準備著年節。
而三個政權的高官重臣們,卻都同時關注著一件事。
——大元使節馬上要到臨安了。
宋、元或有可能議和,結束自端平入洛開始,宋蒙之間持續了整整三十年的戰爭。
天下將再次進入和平,如同當年的澶淵之盟、紹興和議。
蒙古或大元,將與遼、金一樣,結束它野蠻的攻勢,如一頭溫順起來的牛,俯在淮河以北,開始衰老。
這是江南大多數人對這場議和的期待。
經過一百年、兩百年,主戰派或死、或罷官、或投奔李瑕,宋廷這邊議和派確實占到了大多數。
包括百姓也迫切希望戰亂能結束,那逼得他們走投無路的和糴也能就此消停……
……
臨安。
「平章公,元廷的使者過了淮河到楚州了。」
「來的是誰?」
「正使是元廷禮部尚書,中都海牙;副使是行樞密陪都事,郝庸。」
「郝庸?」賈似道正隨手丟著骰子在玩,問道:「是郝經的什麼人?」
「郝經的弟弟。」
賈似道近來心情不太好,沒外人在時都是臭著一張臉,譏笑道:「你們說,我這個破德性,忽必烈怎麼還會遣使來議和。」
他這話未免有些太抬舉自己,畢竟忽必烈是派人與宋廷議和,而非只與他一人合作。
堂上卻沒人提醒賈似道。
翁應龍反而道:「平章公不可妄自菲薄……」
「我在鄂州痛毆了忽必烈一次,且還戲耍了他,以歲幣詐他退兵、關押他派來的使節數年。結果,他還上趕著又派使節來,顏面何存啊?」
說到「顏面何存」四個字,賈似道往椅背上一靠,顯得慵懶。
被董文炳耍了一次,當著全臨安城的面丟了次臉,他確實很不高興,對元廷也沒太多好感。
「我敢囚禁郝經,因我從不畏懼蒙元。」手中的骰子被把玩著,賈似道緩緩道:「實話實說,我並不願與元廷議和,而是更希望李瑕能交出重慶。」
「只怕李瑕並無這種打算。」
「那就繼續施壓。」賈似道想了一會,眼神中漸漸又有了自信之色,道:「眼下的局面是兩年來對我們最有利的時候。忽必烈想與我們議和,李瑕怕忽必烈與我們議和。拖下去,談出好處來……」
「平章公。」廖瑩中提醒道:「朝野上下,很多人迫不及待地與元廷議和。」
「一群蠢材!議和是威懾李瑕的手段,而不是結果。」賈似道拿骰子敲著椅靠,強調道:「我促成此事,為何?為的是有利於國,有利於國!一旦議和成功,交歲幣給蒙元,逼反李瑕,何利之有?」
「與各大士族有利,一旦議和成功,南北貿易一開,各家皆有利可圖。」
賈似道笑了。
以他的聰明,當然知道這些道理,於是譏笑著罵了一句。
「鼠目寸光。」
但很顯然,賈似道沒想到朝野上下會這麼迫切地想要議和,有些事已開始脫離他的掌控。
……
襄陽。
漢水上,一艘艘戰艦揚帆而來,軸轤千里,旌旗蔽空。
若旁人不知,見此情景,還當是宋、元之間要開戰了,但這卻只是呂文德親自到了襄陽。
「咚咚咚咚……」
甲板上腳步聲不停,一隊隊護衛列了陣,呂文德才大步下了甲板。
他身材本就高大得如巨人一般,數年未曾親上戰場,還敦實了一圈。
襄陽水門已然大開,很快,呂文煥迎了兄長進城,設下酒宴,兄弟二人開始詳談。
「老子這趟來,就為兩個字,榷場。」呂文德一壺酒灌下,開口半點廢話都沒有,「讓董文炳來談。」
「大哥,朝廷還沒與蒙元議和吧?急什麼?」
「就是先開了榷場,逼朝廷答應議和,免得這事最後辦不成。」
兩句話功夫,呂文德已吃得酒足飯飽,解了自己的腰帶,脫了那小船般大的靴子,半躺在溫暖如春的屋子裡,說起自己的想法。
「老子養了這麼多呂家軍,萬一哪天這兵權丟了,不得完蛋。那就得一直養兵養下去,錢糧哪來的?靠朝廷?朝廷早晚靠不住。你看恩相這幾年,對我們也越來越警惕。我們還是得靠自己,貿易,換錢糧。」
呂文煥道:「大哥,你我只是武將,但議和是軍國重事,該由宰執們決定……」
「就是恩相與元廷聯絡,才有了這次議和。」
「依我看,恩相也許只是藉此機會對李逆施壓。」
「老子打了這麼多年仗難道不懂嗎?管這些?」
「如果逼得李逆公然造反,反而誤了恩相大事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