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隨著探馬這一聲喊,軍中一片歡騰,慶祝他們死裡逃生。
這是由衷的慶幸,因為就在大軍後面不遠,狗宋人和狗寡婦追得實在是太緊了。
撤退之初,合丹有將近一萬五千人,察察兒的萬人隊則剩八千餘人。
他們是倉促撤退,有的士卒記得多牽了一兩匹馬,卻有一半人只有單馬。
逃了一百里之後,已有不少人掉隊,且馬匹體力告竭。合丹預計李瑕追不上來,下令休整。
在那時全軍已是又累又渴又餓,附近還沒有水源,只能喝馬奶充飢。也得虧是蒙古馬耐力足,能讓他們把這第一天應付過去。
但就在第三天,李瑕便追上來了。
而且李瑕麾下的騎兵是一人四騎,吃飽喝足,得到了充足的休息。
小股精騎追上,只一輪掩殺,合丹便損失了三千餘人。
往後又是兩日追趕,到這白石山之時,合丹、察察兒兩部人馬相加,已只有一萬三千餘人。
如合丹之前評價李瑕的,日行百里要掉隊一半。
也確實是他的怯薛軍和九原城帶來的探馬赤軍騎術高超,在這種缺水缺糧的追擊戰中,掉隊加上傷亡還沒達到一半,可謂是精銳。
換作一般的軍隊,兩日前李瑕一輪掩殺就能擊潰他們。
好在,高昌城就在眼前了。
合丹驅馬走上山路,回過頭向南望去,還沒看到李瑕追上來,不由鬆了口氣。
「宗王,放心!高昌城一眨眼就到,公狗母狗一定是不敢追了!」察察兒大聲喊道。
不得不說,在漠南的蒙古將領就是比在腹地的能打,察察兒在河西戰場上是最差的。
到了西域戰場,卻是諸將當中最出色的一個。
至少還活著。
察察兒沒了牙,說話合丹根本聽不清,但那種囂張還是很能鼓舞士氣。
對於不在乎一城一地得失的蒙古軍隊而言,輸了一場仗雖然也會沮喪,但更容易走出來。
各個千夫長們也開始鼓舞人心,越說,心情越好。
「狗宋人是不敢追了!知道前面就是我們的大軍,他夾著尾巴跑了。」
「狗宋人能有什麼能耐?給狗寡婦當小白臉借著察合台汗國的主力才贏了一小仗,我們又不是大汗的主力……」
前方又有探馬回來了。
合丹臉上帶著笑意,招手,讓探馬上前,才聽得兩句話,臉色倏然凝固住。
他的心情就像是平地一聲驚雷,前一刻還晴空萬里,下一刻便狂風暴雨。
馬鞭被舉到半空中,合丹恨不能給眼前的探馬一鞭子,懲罰他對自己的欺騙。但合丹最後還是放下了鞭子。
黃金家族第三代中,拔都、闊端、蒙哥……哪怕算上阿里不哥,擅戰者已經死了太多。合丹不算出色、也不算無能,但就是他這樣能克制住對部下揮鞭的平庸之輩,已稱得上三代中的領軍人物。
承擔的多了,脾氣就小了。
「全軍……向西,往艾丁湖駐紮。」合丹下令道。
「宗王,怎麼了?怎麼不進高昌城?」
「發生了什麼?」
將領們並沒有馬上領命,而是圍了上來問道。
合丹沒心情解釋,只沉著臉下令往艾丁湖畔駐紮。
他怕現在說了消息軍心就散了,還是找到水源,讓將士們歇一歇再說。
……
艾丁湖。
此處是高昌城西南方向六十里的一個鹽沼澤。
它四周都是鹽灘、鹼地、沙丘,道路難行。但至少有水源、有獵物,能讓合丹麾下的將士得到補給。
才安營下寨,傍晚時分,有一隊騎士自北面而來。
他們人數不過十餘人,為首的是一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,遠遠地看到探馬便派人打了招呼,以防止被射殺。
「合丹大王可在?真定路宣慰使之子普顏求見。」
……
營地里帳篷並不多,寥寥幾頂還是撤退時正好放在馬匹上的。
疲憊的士卒們坐在地上,手按著彎刀看著從營地里走過的年輕人。
「察察兒萬夫長,那就是耶律希亮嗎?」
「不是啊。」察察兒應道。
他本來懶得管這些事,此時有些疑惑,遂起身先進了大帳,按著刀站在合丹身邊。
不多時,普顏走進了大帳。
「宗王……」
「你背叛了嗎?」合丹徑直問道,「是你投靠了李瑕,裡應外合幫他拿下了高昌城?」
站在一邊的察察兒嚇了一跳,像是被狗咬了一般跳起。
「什麼?!高昌城丟了?!」
合丹沒有想要瞞著察察兒,只是不知怎麼說,乾脆閉上眼,等著察察兒大呼小叫。
其後,普顏才能繼續說起事情的經過。
他原本並不想背叛忽必烈,可等他帶著廉希憲見過了他大伯宗統,宗統很快就做出了選擇。
並且點化了他。
——「孩子,你須記得你從何處來、往何處去。你是回鶻人而非蒙古人,我們高昌回鶻既可以臣服於宋、遼、西遼、蒙古,又為何不能臣服於別人?我與你父親的功勳也不重要,重要的是高昌的生靈。如今西域亂象已生,大汗遠隔萬里而秦王近在咫尺,又到了高昌再做選擇的時候了……」
普顏的妻兒本就住在大伯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