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2頁
阿莎姽聽不懂,卻也不問,只是站在那聽著,直到李瑕說著說著停了下來。
「之後呢?他……還在做什麼?」
「洗澡。」
「洗澡?」
「是,打開水龍頭就能出熱水……」
「你沒在騙我?」阿莎姽又問道:「人死之後都會去那裡?我能去找他?」
「不。那裡找不到,要世世代代……」
「世世代代?」
李瑕沒有繼續說,沉默下來。他終究不擅長這些迷信。
也只有眼前的瘋女人不在意他話語裡的無數漏洞,她只在乎她死去的丈夫。
良久,李瑕搖了搖頭,喃喃道:「下次再試吧,再見,阿莎姽。」
他轉身向縣衙走去。
「冥王?」
「嗯?」李瑕回過頭,「是,明王出世。」
阿莎姽搖了搖頭,還是不信,但似乎有些迷茫。
「冥王?」她喃喃一句,終究還是走掉了。
「果然,不行的。」李瑕苦笑了一下。
……
「你說,非瑜到底為何非要與那些苗蠻打交道?多邪門啊,旁人避之唯恐不及。」
阿莎姽這夜過來還是驚動了江春,他披著衣服起來,湊在窗邊看了一會,向牟珠道:「萬一帶些蛇啊蟲啊的回來,多嚇人。」
牟珠也是很怕這些,深以為然地點點頭,眼帶恐懼地打量了屋子裡一眼。
「說來,李縣尉也是有顧忌的,讓巧兒到荻兒屋子裡睡。」
「這年輕人膽子太大了,什麼都敢招惹。」江春搖了搖頭,回到被子裡,又道:「不過還真別說,道長做的法事真有用,你看那苗巫都不敢再進門了。」
「是,多虧官人想的周到。」
「非瑜要去大理就讓他去,等他回來我也調任了,少沾他惹的麻煩……」
……
在見過阿莎姽這夜的三天後,李瑕沒再等到她找過來,遂又找了熊山來問。
「回老寨了?」
「是。她精神似乎有好一點,和阿爹說要回老寨,之後就不見了。」
「好吧……」
於李瑕而言,苗巫之類的事也只是偶爾的點綴,卻也不急在一時。
等真正遇到那些深山老林里的諸部,有過接觸之後再想如何收服也不遲……
他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按部就班地練兵、治理,並準備著南下大理之事。
……
慶符軍校場裡的操練日復一日。
二月十二日,營盤邊的茅坑附近,名叫「龔澤」的老漢把糞水裝上板車,拉著車向田地走去。
他走著走著,他在道路邊停下來,望著不遠處武器作坊的方向,眯起了眼。
「不會吧?」
龔澤想了想,忽然把板車上的糞水倒在路邊,掉轉方向,重新向營盤的茅坑大步走去。
一直等到傍晚,他終於等到楊奔來解手。
……
「楊奔,你蹲完沒?!再不去吃飯,老子把你的飯吃了。」
「洪什將先走吧,我不舒服。」
「行,給你留著飯菜啊……」
楊奔皺了皺眉,又等了一會,終於聽到了扣門聲。
他打開門一看,見是龔澤,遂將他迎了下來。
「告訴你個消息。」楊奔道:「往後這糞水不是你想收就收了,得統一收,說是要建個堆肥的作坊……」
龔澤不耐煩地打斷道:「賊配軍,我們是來收糞水的嗎?!我告訴你,我好像看到李墉了。」
「確定嗎?」
「不確定,幾年前才見過他一次,誰還記得。」
「在哪?」
「武器作坊。」
楊奔問道:「捉回去?」
「你捉不走,一開始沒想到李瑕練出這麼多兵馬,眼下只好去請太尉派人來了。」龔澤道:「我繼續盯著他,看還能牽出什麼人來。」
楊奔點了點頭,道:「我準備一下,偷匹馬,今夜便走。」
「就這樣吧,反正李瑕也不信任你,走了也不可惜,再換個人來。」
「呵……」
離開了茅房,楊奔沒有馬上去吃飯,而是繞到了馬廄附近看了一眼。
遠遠地,他見到一個手腳上都戴著鐐銬的漢子正在餵馬。
……
「胡勒根!過來。」
「來了!」胡勒根應了一聲,拖著鐐銬向於柄、宋禾走去。
「飯吃了沒?」於柄道,「該教我們蒙語了。」
「沒有吃。」
「於佰將,他明明吃過了。」有馬夫大聲喊道。
於柄大怒,拿起手裡的馬鞭,喝道:「你他娘的!」
胡勒根連忙跪下,嘴裡嘰哩咕嚕一通。
「他說什麼?」於柄問道。
宋禾道:「他說他把『吃過了』和『沒有吃』弄混了。」
「狗蒙韃,真他娘奸滑,還想騙老子。」
「你昨日就被他騙過一次了。」宋禾隨口應道,目光盯著不遠處,「那人是誰?」
於柄轉過頭看了看,道:「楊奔。你忘了?當時死活想當探馬那小子。」
「是他啊,跑來我們馬軍這邊做什麼?」
宋禾喃喃一聲,向楊奔走去,卻見對方轉身走掉了。
……
次日,龔澤再次站到了茅坑邊,帶著怒意道:「你怎還沒走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