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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……」
喊殺不斷,混亂蔓延過來,有人已衝到呂師頤附近被砍倒,血濺到了呂師頤臉上,把他嚇得魂飛魄散。
「啊!」
呂師頤摔在地上,不敢起來,只好手腳並用往前爬。
好不容易爬到帥府的後門,他嚎了兩句,院牆上有人探出頭來。
「是十郎,快,讓十郎進來。」
總算是撿回了一條命,呂師頤第一時間向呂文煥的公房趕去。
他只是下意識以為那裡是最安全的地方。
沒想到,呂文煥此時竟在公房中。
「今淮西叛敵、江陵失守。父親獨守孤城,迎叛軍虎狼之師,而朝廷音訊斷絕。艱難兇險,勢危援絕,豈非已為大宋盡忠?有何不能降?!」
一聽便知,此時正在說話的卻是呂文煥的兒子呂師聖。
之後便聽呂文煥道:「李瑕嚴峻至此,一旦降他,兄長數十年積攢之家業成空,呂氏子弟、部將遭其折辱。我有何顏面見九泉之下的兄長。」
「父親何苦為別人活?」呂師聖道:「今若不顧呂家,拋開那些廢物子弟、跋扈部將不談,只問父親心意,想要如何做?」
「自是報國盡忠,以全初心之無愧!」
呂文煥聲音忽然拔高,終於恢復了些氣概。
「我一生戎馬,馳驅於西北,屏蔽於東南,豈是貪生怕死之人?若非為家族事業,誓與叛臣決死,以報天子重恩。」
呂師聖又道:「父親豈不還是為趙家天子在考慮。若是連趙家天子也拋開,父親想如何做?」
呂文煥默然了片刻,聲音再次拔高。
「恢復中原,振興國家!」
呂師聖用力抱拳,敬重地看著呂文煥,跪在了地上。
「那就請父親勿念呂家、勿念趙氏,以邦國大業為重,全平生志向!」
呂師聖大聲說完,俯下頭,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下。
「咚。」
「父親,歸順大唐,止干戈,還荊湖以太平,還天下以太平吧。」
呂文煥站在那,目光看去,正好能看到站在門外的呂師頤。
呂師頤正在愣愣看著眼前的這一幕,像是看呆了。
好一會兒之後。
「呸!」
呂師頤一口濃痰吐在了地上,罵道:「好生虛偽!」
呂師聖仿佛沒聽到一般,自顧自地又道:「請父親決斷。」
反而是呂文煥,還在看著呂師頤這個侄子,眼神中帶著無奈。
「好生虛偽!」呂師頤又罵道:「又想賣了呂家和大宋投降,又想要名聲,叔父你比我爹還貪……我爹至少還占個忠義。」
罵完,他自己也怕,轉身就跑。
沒有人知道呂氏一旦降了,如他這樣的子弟會是什麼後果。
忽聽得城中有鐘聲響起。
「咚」的一聲。
「父親,時間到了!」呂師聖大喊,「下決心吧……」
第一千三百一十三章 篩除
鐘聲是從襄陽城西的鐵佛寺中傳出來的。
寺廟雖然是在護城河之外,周遭卻並不荒涼。
襄陽城本就小,許多百姓都生活在城外,戰亂來了便避往寺廟或是硯山。
「咚!」
當唐軍的士卒們合力抱著大木樑再次撞響了大鐘,百姓們便從樹幹後探出頭來看著。
他們都聽說了,這是讓呂文煥投降的時間期限。若呂文煥再不降,這仗還得繼續打下去。
於是一道道目光望向了襄陽城的方向。
若仔細觀察這些百姓的眼睛,其實不能從裡面看到諸如期盼、擔憂這類的情緒。太多的苦難和長年的飢餓是種消磨,磨得人只剩下麻木。
終於,高掛在城頭上的一桿宋旗晃了晃,倒了下去。
「降了?」
「不打仗了,不打仗了!」
人們雙手合什,有人跑去拜寺廟裡的大佛,有人跪地感謝呂文煥。
不論如何,戰事終於要平息了。
「臨漢門開了!」
「拱宸門開了。」
一座座城門被打開,「鐵打的襄陽」終於卸下了它的防備。
「大帥,楊僉判又寫了首詞,言檀溪鐵佛寺三聲鐘響,江北從此太平,往後能傳為一道佳話。」
高長壽從南面文昌門入城,這次聽著部將的述說卻已有些不耐煩,道:「這些宋人,文縐縐的。」
「末將覺得好,往後有人路過這口大鐘,都能提起我們平天下的功績。楊僉判說可以立個碑,讓鄉親們知道往後能過好日子真正該感謝的是誰。」
「那就立個碑。」
高長壽心裡也覺得好,面上卻不顯,沉著臉道:「讓襄陽所有將領來見我。」
「是,呂文煥已在山南東道樓前候見。」
山南東道樓位於襄陽城正中,乃是為紀念南朝梁昭明太子蕭統而建,青磚築台,巍巍壯觀。
此時樓前的青石板路上已站了數十人,俱是一身白衣,垂手而立。正是呂氏子弟與城中將領們。
「宋京湖西湖安撫使兼知襄陽府呂文煥,秉四海一家之念,願攜襄陽軍民順應天命,歸順大唐……」
高長壽勒住韁繩,有些警惕地打量了呂文煥一眼,只見他雖披頭散髮,氣場卻不弱。
雖說是投降了,呂文煥卻沒有半點卑躬屈膝的姿態,神態中透露更多的是一股正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