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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不然呢?你想趁著對面群龍無首,打一仗?」
「哈,你看出來了。既然不打算與對面辯解,那就打一仗如何?要爭人心,不逞逞威風怎麼行?」
李瑕對張珏毫不擺架子,拿起桌上最後一個油饃饃,包著羊肉乾,眼中有些思索,態度則很隨意,道:「你是主帥,你安排……」
……
塞門寨。
諸將既願意奉楊文安為統帥,許衡順從軍心,但準備為其上表請封,同時已將楊大淵的金虎符交給楊文安。
有如此老成持重之人主持,根本沒有給人七嘴八舌提出意見的機會,竟是在楊大淵暴亡不到一日,便完成了兵權的過渡。
等楊大楫反應過來,已是楊文安手持金虎符在大殿下號令諸將之時。
「國朝初立,我必繼承叔父遺志,盡犬馬之勞,輔陛下一統四海。請諸位共建功名,創開國盛舉,往後華蓋朱輪,富貴延綿,忠貞以傳奕葉、彪炳垂於青史……」
楊大楫站在點將台下,看著英氣勃勃的侄子站在台上收服人心,臉色愈發陰沉。
好在許衡行事周到,並沒有忘了安撫楊大楫,特意邀了他私下相談。
「以往,世侯家中少有爭權之事,楊副帥可知為何?因大蒙古國以戰功為重,只要作戰奮勇,陛下從不吝於賞賜……」
許衡說著,心裡也在思量著形勢。
原本平定了李璮之亂以後是該開始收世侯之權了,循序漸進地做這件事,一邊打仗,一邊通過提拔忠誠好控制的世侯子弟,汰換那些心思複雜的世侯。
但,沒能擊敗李瑕是一個意外。
這讓有些該被汰換掉的人心生僥倖。
時局遂變得微妙起來,故而需要他來安撫住楊大楫。
簡而言之,告訴楊大楫,既然才能不如侄子,那就放下臉面,安心輔佐侄子,往後猶不失富貴前程。
事到如今,楊大楫已沒辦法,心中雖鬱悶,但也只能試著去接受。
他沒心情再去楊大淵的靈堂聽人哭,自拿了一壇酒到城頭痛飲。
……
正喝著酒,卻見麾下心腹將領鍾捷上前,輕聲喚道:「副帥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楊大楫喃喃道:「二哥在喪期,我不該飲酒,但……心中哀慟。」
「副帥,末將是想說,在城頭撿到了這個……」
那是幾張字條。
楊大楫接過一看,只見第一張上面寫的是「殺楊大淵者,楊文安是也」。
他不由一愣,問道:「對面射上來的?」
「是,射了好多。」
楊大楫搖了搖頭,道:「這是宋人的詭計,不能中計。」
嘴裡這般念叨著,楊大楫已看向下一張。
「眾人親眼所見,箭矢自北岸而出。」
若沒看到這紙條,楊大楫也許就如許衡勸的那樣放下身段,明日酒醒之後便開始輔佐侄子。
此時心底那才沉澱下去的一點情緒卻又被撥弄起來。
他又重複道:「這是宋人的詭計。」
話雖這般說,他已轉頭看了鍾捷一眼,示意其繼續說。
「副帥,我們這邊也有好幾個人說,昨夜見到那支箭是從北岸射出的。」
「不是天快黑了,能看清嗎?」
鍾捷低聲道:「射箭者都能看清大帥,自然有人看到。只是所有人咬定了是李瑕那邊射出的箭,他們只好當自己看錯了。」
楊大楫放下酒罈,招了招鍾捷,低聲吩咐道:「去查。」
若今日繼承楊大淵兵權的是楊大楫,他一定只會堅信楊大淵死於李瑕之手,說什麼也無用。
但楊文安一掌兵,有些想法便突然不同起來。
楊大楫不由想到楊文安昨日曾要領兵去襲殺李瑕一事。
原本,因李瑕確實殺了楊大淵,讓人覺得楊文安有先見之明,看穿李瑕險惡,要提兵去救楊大淵。
可若換一個思路看呢?
若楊文安是聽說楊大淵已獨自渡河,這才提兵呢?
豈不是逼著李瑕殺人?
想到這裡,楊大楫登時酒醒。
他還沒有任何一點證據,卻已經在心裡確定楊文安才是兇手。
又過了一會,鍾捷重新回來,這次卻是又帶了幾個士卒,給出了更多的佐證。
「小人昨日護送魯齋先生從青澗城過來,隱約聽到魯齋先生與少將軍說話,說了很久,魯齋先生似乎說過該由少將軍掌兵……」
「你確定聽到了?」
「小人……應該聽到了,好像說是『如順天張家,張帥致仕之後,選族中出色子弟』什麼的,之後說到少將軍該當統帥云云。」
楊大楫臉色完全陰沉下來。
他踱步良久,雙拳不時緊握,最後下定了決心。
「楊文安人在何處?」
「還在靈堂上……」
……
靈堂上不時響起哭咽聲,楊文安還跪在那燒著紙錢。
張大悅坐在一旁撕著黃紙,勸道:「你昨夜便熬了一整夜,今夜我守著,去歇歇吧。」
「叔父待我如親生兒子,那豈有父親過世了,親生兒子不守夜的道理。」楊文安道。
一旁的楊文粲抬頭看了一眼,復又低下頭。
楊文安不僅在喪事上盡心盡力,另外還要料理軍中事務,比楊文粲這個親兒子辛苦得多,也更像親兒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