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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其實,漢中已空虛,此番是真的兵力空虛,李瑕兵力皆在隴西矣。」
劉黑馬眯了眯眼,搖頭道:「然蜀道關隘皆在宋軍手中,李瑕謀局深遠啊。」
「我們亦須虛虛實實,佯兵於街亭,以一支奇兵偷取漢中,扼住李瑕歸路,其勢自滅。」
「這……」
「劉公亦知曉,不可放任李瑕於隴西立足,然其兵勢扼守隴西要道,眼前難以攻克。漢中則不同,哪怕是嚇唬他,逼他分散兵力、奪回事機也好。」
話雖如此,廉希憲已雙手放掉韁繩,從袖中掏出一封奏摺,遞給劉黑馬。
「待拿下漢中,我欲請奏陛下,將利州東西兩路並為一路,由劉公出任軍民經略使。」
劉黑馬一愣,伸手接過,低頭沉思。
這與劉元振當時的勸說截然不同。說辭似乎有些相像,但廉希憲對局勢之洞察,對人心之把握,絕非劉元振可比。
廉希憲於馬背上回望著關中,最後又喃喃自語了一句。
「經略一方、安撫生黎,國家以大計委我,當死生與之……」
第六百三十九章 根脈
漢中。
鹽庫巷,韓府。
「禮畢,退班,送入洞房!」
贊禮者高聲喊過,時年已四十三歲的韓祈安微覺有些臊,低下頭,執著彩球綢帶引著他的新娘轉向後院。
一路上,喜娘們帶著麻袋讓他們踩過,意為「傳宗接代」。
前院酒宴開始,並非大操大辦,只簡簡單單擺了幾桌。
李墉含笑向孔仙所在的幾桌人敬了酒。
「恭喜恭喜!孔安撫得了位好妹婿啊。」
「同喜同喜……」
宴過一半,地位最高的轉運使史俊因公務繁忙當先告辭。
之後,孔仙也醉了。
李墉遂任其餘賓客喝酒,扶著韓承緒轉到書房。
「以寧終是續了弦,韓老可安心了?」
「安心不少啊。」韓承緒開懷大笑,抹了抹眼,「虧得是阿郎做了主。」
「可惜,恰逢戰事,終不夠熱鬧,非瑜亦不在場。」
韓承緒擺了擺手,喃喃道:「不必熱鬧,不必熱鬧……孔家不覺委屈便可。」
李墉點點頭。
他旁觀者看得最清,韓祈安是不願續弦的。
但這種事,不由其願不願。
韓家經歷金亡戰禍,韓承緒這一脈人丁凋零,如今再發跡了,老人想的必然是傳承下去。
韓祈安續弦的是孔仙的妹妹,這婚事,說是李瑕作主,背後則是高明月在牽線,打聽到孔氏因戰禍耽誤了姻緣,隨兄在雲頂城上蹉跎到二十四歲……
利州西路安撫使孔仙與李瑕幕府謀士聯了姻,往後若有事,勢必能影響到孔仙的選擇。
所謂「人脈」,聯姻始終是各家族在地方紮下根脈的最有效辦法。
然後漸漸盤根錯節,形成難以撼動的參天大樹。
便是他李墉,若有必要,也得與某方勢力聯姻……
「孔家不會覺得委屈,以寧乃非瑜第一謀臣,而今,我們已收復隴西。」李墉扶韓承緒在書房坐下,又笑道:「史俊亦答應了嫁女給我家大郎。」
韓承緒撫須沉吟,疑惑道:「如今看來,李公還認為劉黑馬不會答應嫁女?」
「我自有辦法。」李墉神神秘秘一笑,並不正面回答。
韓承緒會心,笑道:「怪不得你過繼長房的子嗣,原是揣著這心思。」
「宗法為大啊。」
「李公謀劃深遠啊。」
「不是謀劃深遠。」李墉自嘲道:「早幾年便想過,恰逢其會而已。」
「到時,劉黑馬也怪不得李公。」韓承緒笑道:「誰讓他先前已拒絕了。」
李墉走到門邊,往外看了一眼,招過心腹守好院子,這才落了座。
「韓老以為劉黑馬能歸附了?」
「算時日,他在鳳翔也好、京兆也罷,應已得到消息,那就不難推演出隴西形勢。」
「既知結果,反推很簡單,坐鎮一方,這是最基礎的本事。」李墉道:「不過,只怕這些蒙古附逆還沉浸在往昔的春秋大夢當中,不肯承認他們兵勢弱了。」
「蒙軍勝了太多年,一時是不會服氣的。」
「那才好。」李墉道:「我們有弱點。短短几年,收復的疆土太多、太快,人口少,實力積蓄不足,拿隴西已吃力。」
韓承緒嘆道:「阿郎也沒辦法,蒙哥攻蜀,此收復漢中之唯一時機;渾都海南下,此收復隴西之唯一時機,只能把握。」
「是,我們的步卒不利於平原作戰,根本不可能攻打關中。」
韓承緒笑笑,道:「一直以來,阿郎都是同樣的思路,他稱作『防守反攻』。故而,我雖不知情報。猶敢斷言,收復關中一役關鍵在於,讓劉黑馬來攻隴西。」
「如此,不必平原作戰,我們的弱點也就不在了。」李墉道:「但若劉黑馬不攻隴西,又如何?」
「那就等。」韓承緒道:「正好給阿郎時日,完全穩固隴西。再吸納俘虜。一兩年後,便可從隴西湊出一支騎兵。」
李墉點點頭。
「這便是非瑜謀劃半年多的好處。哪怕敵人足夠冷靜,其實是拿我們無可奈何的。」
「攻也不行、不攻也不行,敵人已無破局之法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