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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從近來收到的戰報來看。」韓承緒道:「若不是沿江的州縣與大量的俘虜要安置整備,想必直接攻到臨安也非難事。」
「話雖這般說,該做的事總不能略過了。陛下亦說過,南征不怕晚,只怕吞得太快把宋廷的污穢一併吞了。」
「道理自然如此,便是整備上一兩個月,真正心慌的不是我們,反而是趙氏朝廷。」
「刀刃架在脖子上,只能等著它劈下來,哪能不心慌?」
兩人都撫須笑了笑。
這一帶本就是河南經略府所在,走到這裡已能看到許多匆匆往返的官員了,談話的氣氛便不像方才悠閒。
偶爾遇到些大臣,則會與他們談論幾句國事。
「左相,好消息,方才我覲見陛下,他已同意了開科取士。」
「那便好,可有議定科舉形式,是時務策、帖經、雜文,還是義、論、策?」
「暫未定下,但看得出陛下對此很是重視,想必會召諸公商議。」
奚季虎也很忙,說過,作了一揖,腳步匆匆便往別處趕。
韓承緒與楊果互相攙扶了一下,繼續往前走。
「陛下本就想開科取士,只是前些年戰事不斷,耽誤了。」韓承緒道,「方才說陛下欲做得比忽必烈好,這又是一樁事,可見他心事重啊。」
「開科取士好啊。」楊果道,「北人盼了幾十年沒盼到,終究還得靠自己的君王來興文教。只是,北方淪落胡塵百年至數百年,科舉一開,往後朝廷上只怕都是南人?」
「陛下早便與我提過此事,曾說若開科舉當分南北榜,先見之明啊。」
楊果這才安心,道:「此事對收服南方民心又有大用,想必消息傳到南面,更多人要望風投順。」
「高家郎君又能省不少氣力。」
如今唯有韓承緒還這般稱呼高長壽。
這代表著他們當年一起出生入死的關係。
高官厚爵往後都有,而同生死共患難的回憶無可取代。
「高元帥在蕪湖之戰的俘虜這兩日便能抵達開封吧?」
「算時日,差不多該到了……」
兩人到了公房,才坐下。那邊關德已帶著步輦過來,笑吟吟打了招呼。
「兩位老相公,陛下召見,說是有好東西讓兩位瞧瞧。」
韓承緒不免好奇,問道:「莫不是繳獲了大量金銀,國庫終於不愁用度了?」
關德臉上笑容微僵,賠笑道:「韓老相公又說笑了,天下哪還有這樣的金庫。除非到哈拉和林瞧瞧……」
楊果心想,如今真是連南邊來的宦官也能開口閉口哈拉和林,放在十年前,哪個南人能這般狂?
……
這日李瑕召見的臣子卻不多,只有幾個心腹……並不包括呂文煥。
韓承緒、楊果一進殿,關德便連招呼著讓他們坐。
「陛下一會才過來,交代給相公們賜坐。」
韓承緒環目看了看,見殿中並沒有擺著地圖,不由奇怪,向更早到的李冶問道:「今日不是議事嗎?」
「不知,我忙得很,陛下非要將我召來,又不說是何事。」
李冶脾氣素來不好,坐在那一臉不情願的模樣。
過了一會,竟是霍小蓮親自帶著幾個精銳士卒抬了一口箱子進殿。
李瑕卻還沒到,只有那箱子擺在殿中央。
李冶愈發沒耐心,捻著長須,不停地仰頭看天色。
「陛下到。」
「諸公不必起來。」
李瑕進了殿,不等幾個老臣站起身,已抬手讓他們坐好。
他來晚了,因後宮有些小事。但九五之尊自不必向臣下解釋。
「打開看看,動作輕些。」
「喏。」
霍小蓮正要上前開箱,卻又被叫住。
關德小碎步趕過去,道:「霍將軍慢些,陛下是讓咱來。」
他走到箱子前,蘭花指捏著一把小巧的鑰匙「咔」地打開了那鎏金銅鎖,眼睛左右轉動著一看,先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紅布包著的捲軸。
「請李計相先過目如何?」
殿中,李冶最不耐煩,因此關德先將那捲軸拿到他面前。
「老臣當陛下召老臣來是有要事,卻不過是來看些字畫……」
李冶抱怨著,老眼一眯,已看到了那捲軸上的幾個字。
他不由往前傾了傾身子。
那上面裱的卻只是一封信紙。
信上字還很少,只廖廖三四列。
「羲之頓首,快雪時晴,佳想安善。未果為結力不次。王羲之頓首。山陰張侯。」
李冶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,往後一仰,生怕口水濺到這信紙上。
「這……真跡?!」
李瑕道:「朕不懂,想必是真跡。」
韓承緒、楊果已站起身湊上前去,半俯著身子。
誰成想,活到快入土的年紀,還能看到王羲之的《快雪時晴帖》。
再回想到當年的苦日子,韓承緒又有些想哭。
「幾位老相公莫急,這箱子裡的寶貝還多呢。」
關德小心翼翼地將手裡的捲軸收好,又俯身拿起一件來。
眾人屏著呼吸,目光看去,見是一幅畫,畫的是一個仕女。
接著是兩個,三個……
「《簪花仕女圖》,好了得的畫功。」
「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