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43頁
「賈似道之父。當年賈涉招撫山東李全,使山東歸入宋境,這就好比如今我招降劉黑馬,可惜,賈涉不懂自保之道。」
李昭成點點頭,嘆息一聲,道:「前事不忘,後事之師……大宋或許就是這樣一點點失去機會。」
他確實沒有幽默感。
換作劉元振,大概能說出「那大帥遠勝賈似道之父」這樣的趣話。
兩人便默默無言轉向府衙。
若說句心裡話,李瑕有一點點羨慕李墉為李昭成做了安排,光明正大娶兩個正妻。
當然,他既不願給人當兒子,李墉確也沒必要為他做類似這樣的安排……
還是只能靠自己……
……
十月初五,長安南郊。
呂阿大彎著腰,拖著犁在田畝間耕地。
遠遠地聽得「哞」地一聲,他抬頭看去,只見一群人牽著幾隻耕牛正向村口走去。
眼下正是冬麥的時節,他也早就聽說官府會提供耕牛,由幾戶人家一起租用,卻未想到能來得這般早。
那沉重的犁被放在地上,呂阿大褲角都未來得及放下,鞋也不穿,飛一般便向村口跑去。
「額也想租耕牛……」
喊聲傳開,呂阿大並未留意到,有一老一少正走在他的田埂間。
……
「那戶人家的田地竟已長出了麥苗,過去看看如何?」
「依吳公所言。」
吳潛點點頭,走過田埂,雙手撐著膝彎腰看了看,隨手一拔。
「非瑜看這是麥苗還是雜草?」
李瑕看了一眼,搖頭笑道:「吳公好端端地拔百姓田地的苗?」
「非瑜果然是不知農事,仔細看看。」
「確實是麥苗,一模一樣。」
吳潛隨手將手中的雜草遞在李瑕手裡,道:「看著是一樣,其實卻有區別啊,雜草色深,麥苗則無這般分支。還有,麥苗往高處長,而雜草往壯里長。」
「原來如此。」李瑕聽了,卻還是分不出,隨手將那雜草又插回地里。
「朝堂上也是這般,忠臣、逆臣,看起來都一樣,難以辨別啊。」
李瑕問道:「也許是一樣的道理,忠臣往高處長,而逆臣往壯里長?」
吳潛瞥了李瑕一眼,道:「非瑜這身衣裳所包著的肌骨,很是強健啊。」
「肉蛋吃得多。」
兩人又往前走了幾步,李瑕想了想,道:「吳公言下之意,若說我有叛逆之心,不知有何證據?」
「沒有證據。」
「那便是了,我所做所為,若有不妥之處,吳公但說無妨,至於是否叛逆,還是不宜只憑心證。」
吳潛深深看了李瑕一眼,也是沒想到這年輕人這般坦蕩且直率。
如此一來,有些話再想說也沒意思了。
「還是說農事吧。」吳潛抬手一指,道:「這戶人家種得早了,播種過早,入冬前易凍害,產量反而不高。」
「灌溉又如何?」
「畦灌,如這般,築土埂,分隔成畦,水自灌水壟溝引入……」
李瑕聽了一會,又問道:「此間土壤,可是黃土塬台?」
「不知啊。」吳潛撫須,嘆道:「老夫這一輩子,也是頭一次到關中,此間風貌與江南大不相同,便是這冬麥種法,亦是與川蜀不同。」
「過些日子廉希憲到了,請吳公與之編著一本農書如何?我打算開間書院,專教官員習農事。」
「科舉既不考,學了又如何?」
「請奏朝廷設農科取士便是。」李瑕隨口一說。
吳潛又是搖頭……
……
呂阿大到村口與幾戶人家一起訂下了租耕牛之事,滿懷憧憬,又往他的田地跑去。
跑過田埂,正遇幾個漢子護著一老一少從對面走來。
他一看對方氣度就知是貴人,脖子一縮,退到旁邊,等對方過去。
偏對方走過,那老者便問道:「這位老鄉,哪幾畝田是你的?」
「那幾畝。」
「已長出麥苗的又是誰有的田?」
「老屎棍家的。」
「麥種得早了,你與他說聲。」
「額和他說了哩。」呂阿大精神起來,忙道:「他地翻得不細,種下得也早哩。」
「是啊,種麥,整地一定要做好,深、細、透、平、實、足。」
呂阿大豎起大姆指便贊道:「老丈懂行!」
「如今,大宋已收復關中兩月,老鄉覺得如何?」
「不加派秋糧,額可是活過來了。不瞞老丈說,就宋寇……哦,宋軍剛來那會,額還想去刺殺那李節帥哩。」
「哦?你竟也知李節帥?」
「老丈也莫小瞧了額,關中漢子,有俠氣……」
吳潛撫須而笑。
他著實有些得意,事實上,這長安百姓從想殺宋寇李瑕到如今的變化,有他大部分的功勞。
一抬手,指向李瑕,他又問道:「老鄉看看,覺得此人是誰?」
「這怕是老丈的孫子吧?」
李瑕搖頭笑笑,不以為意,之後隱隱感覺到什麼,轉頭向田邊的官道看去……
……
耶律有尚正穿著一身道袍,走在一群道士當中,目光看向田埂。
只見有些田地里已長出了麥苗……就好像,李瑕的勢力也在這樣一點點地成長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