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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陳元彬在哪?」
「這兩日他常在馬廄清點襄陽榷場送來的物資。」
丘震亨道:「我看他不太希望少保與李逆休戰,盯著些,莫讓他趁我不在到少保面前鼓動唇舌。」
「是,一直派人在盯著他。」
丘震亨又勸了幾句,領了幾個護衛,向襄陽趕去。
隆中大營與襄陽城說近不近,說遠不遠,隔著二十餘里。
趕了幾里路,到了一個叫羊石廟的地方,天色已完全暗下來,卻見前方有火會光點點。
丘震亨讓人到廟裡看了,回報過來原來是呂文煥正在廟中。
他連忙親自過去,只見廟外站著幾名宋軍士卒。廟內卻是火光昏暗,隱隱看到一人坐在那。
「六將軍這是要去見少保?」
丘震亨撫須問道,跨步而入。
「噗。」
一柄單刀捅穿了他的胸膛。
「動手!殺光他們!」
「殺……」
……
這夜,呂文德知道李瑕不會突圍、也不會襲營,難得喝得多了些,酣睡了一場。
迷迷糊糊之間,他感到頭疼得厲害,於是睜開眼醒了過來。
才有動靜,帳外馬上有親兵稟道:「少保,鄂州的消息到了,六將軍也遞了信來。」
幾封信報很快被送到大帳的案頭。
呂文德揉了揉頭,沒拆,吩咐道:「請陳先生過來。」
他的幕僚雖然多,但最器重的無非也就是陳元彬與丘震亨。
因為不識字,凡有文書往來,基本都是這兩個幕僚給他念的。
不一會兒,陳元彬趕過來,衣衫不整,似乎是被吵醒的。
呂文德並沒有什麼客氣話語,指了指案上的信,道:「看看說了什麼。」
「是。」
陳元彬上前,小心翼翼地拆開火漆,看過之後大喜,道:「張晏然援兵追著史俊,趕到鄂州,與少將軍合力,重挫了叛軍。少將軍在信上說,史俊傷亡慘重,他馬上可以奪回鄂州,請少保不必有後顧之憂。」
呂文德鬆了一口氣,心裡便又傾向於殲滅李瑕。
「老六又說了些什麼。」
陳元彬這才拆開呂文煥的來信,道:「六將軍說,元軍董文炳攻打潼關,大敗,鹿門山附近的元軍已退去。」
呂文德毫不詫異,道:「蒙古人真是廢物,連牽制李逆都做不到。」
依照他過往打仗的經驗,常常可以擊敗蒙古人,反而是對陣李瑕從來沒討到好,眼前的消息並不出乎他的意料。
「老子早就與呂老六說過,胡人不擅水戰,不可能南下,讓他不用擔心。」
「是,學生也認為,眼下是殲滅叛賊的最好時機,一旦錯過,便再也沒有了。」
正說到此處,帳外又響起了通報聲。
「報,少保,丘先生遇襲了,在羊石廟遭遇叛軍,被叛軍所殺……」
「什麼?!」呂文德大怒。
陳元彬已快步到了地圖前,沉吟道:「羊石廟,李逆這是要切斷我們與襄陽城的聯繫。」
「一隻被逼到死途的狗還敢咬人,打死它……」
……
陳元彬拿起那兩封信,要為呂文德將他們收好。
他走到了放置文書之處,背對著呂文德,卻是將它們都收進了袖子裡。
出了大帳,他抬頭看向星空,心想這密密麻麻的十萬宋軍的命運、這大宋的國勢居然被一個越來越暴躁、固執的老頭一念之間就決定了。
若說出去,誰又能相信呢。
「可笑,可惜,也可怕……」
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背疽
天光初亮時,李瑕早早起來,走上了樓櫓的最高處,召房言楷來一起用早食、觀軍勢。
「昨日劉元禮的援軍已經到了,房卿與我打個賭,猜呂文德今日是否會休戰。」
「猜不透啊,呂文德名震天下之時,臣還只是小小一慶符縣主簿,不了解他。」
李瑕想了想,道:「呂文德這人是個奇蹟。」
「陛下竟如此評價他?」
「他是個奇蹟,在當世以平民出身屢建奇功,官至顯貴;在趙宋這種重文輕武的環境之中,能建立出這樣的軍閥。」
李瑕抬起手,指了指岸邊那綿延數里的營地。
房言楷點了點頭,道:「聽說他還不識字,臣真是想不出一個不識字的將領到底是怎麼打仗的。」
「不識字不影響他打仗。」李瑕道:「以前他比我還要兇猛、莽撞,他曾只率三千人乘船溯渦河而上,直搗汴梁,打得蒙軍措手不及……」
「只能說是時勢造英雄啊,那些年天下豪傑熱血抗蒙,有人能勇、能打出戰果來,有志之士自會追隨他拼殺出一條血路。」房言楷道,「時勢造英雄,也許沒有呂文德,也會有李文德……臣反而認為,宋廷太過倚重他了。」
「呂文德還是有能耐的,他用兵靈活,不拘於常形。為人看似粗莽,其實懂進退、能屈能伸。你看他先後投奔趙癸、謝方叔、賈似道,可見他是個能變通的。」
「陛下認為他會休戰?」
「很可能吧。」李瑕想了想,又道:「但不好說,就如房卿所言,宋廷太過倚重呂文德,也許會使他變得妄自尊大。」
說的是呂文德,他其實是在自勉。
房言楷還想再說些什麼,忽然回過頭,抬起望筒看了一眼,道:「沒有休戰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