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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昀沒有馬上說話,因心跳得厲害,好一會才鎮定下來。
他舔了舔乾燥的唇,知道自己被忽必烈嚇壞了。
太近了,真的太近了。
也太快了,整個江北防線的坍塌,快到另人髮指。
「傳……」
嘴裡這一個字吐了許久,趙昀才開口道:「傳旨,召賈似道火速馳援鄂州……召吳潛勤王……」
……
這場小朝會整整持續了一日,至黃昏尚未結束。
選德殿上完全亂作一團。
丁大全始終跪在地上不敢說話。
他宰執天下的權柄仿佛要就此結束……
但不知何時,殿外有個小黃門站在那探著腦袋,著急地直打轉。
「陛下,陛下。」
董宋臣忍不住上前提醒道:「陛下,又有要緊軍情到了。」
趙昀不由打了個顫,抬頭向殿外看去,如墜冰窖。
「陛下,是否讓來人進來稟報?」
趙昀似乎是點了點頭。
他直直看著前方,太害怕聽到那個消息是「鄂州失守了」。
「……」
「你說什麼?」
「稟陛下,川蜀大捷!四川安撫制置使呂文德奏言:成都步馬總管兼知益州事李瑕已收復漢中,然李瑕偽造軍令,唆使王堅、張珏私自出兵,臣難定功過,奏啟陛下明斷……」
趙昀愣了愣,心想這種時候收復漢中有何用?
但這李瑕,竟如此能征善戰?
待聽到後面的話,他又感到了勃然大怒。
李瑕竟敢如此越權?!
收復漢中?誰命他收復漢中?蒙軍都打到鄂州了!
……
「陛下!臣有罪!」
忽然,趴在地上丁大全大哭道:「是臣命李瑕權宜行事,臣殫精竭慮謀川蜀局面,未考慮到淮西之敗,此皆因臣用人不當。今臣恐賈似道不足守鄂州,薦李瑕馳援,必為陛下驅退蒙虜。」
趙昀腦子裡一片混亂。
憤怒退去,他已明白收復漢中終究是大功。
並非因收復了漢中,才讓蒙軍攻到鄂州。
丁大全舉薦之人,一勝一負,不算太差。
李瑕確實不能再留守川蜀了,該調守京湖才是。
遠?
一旦鄂州有失,務必遷都。
那麼,再遠的將軍,都得調回來。
「給朕爬起來,召李瑕火速順漢水下長江馳援鄂州,若鄂州有失,數罪併罰!」
……
是夜宮城落鑰時,丁大全才拖著腳步出了宮,只覺心悸不已。
其實,呂文德的戰報昨日便到了,一到樞密院,便被丁大全截下。
因他一看便知,呂文德是要惹李瑕被猜忌、要調走李瑕,以獨鎮川蜀。
此事本不能遂了呂文德的意,蜀帥該是他丁黨的。
但,今日丁大全一聽說自己重用的袁玠讓淮西爛成那般模樣,便知自己要完了。
唯有李瑕收復漢中一事是救命稻草,不管是功勞、是猜忌,先領了再談。
袁玠既不堪用,只能再調李瑕保鄂州。
之後李瑕是被雪藏、還是被供起來,比起相位而言,有何打緊?
……
「有何打緊?」
「非瑜沒聽清嗎?」張珏身子微傾,道:「哨馬到襄陽,聽說忽必烈渡過淮河了,許是已抵長江,那便離臨安只一步之遙。」
「便是過了長江又如何?」李瑕不緊不慢道:「蒙哥既死,忽必烈不管到哪,必須回去。」
「真的?」
「我只擔心朝廷要調我去打這毫無懸念之戰。」
「不好嗎?拒敵長江天險,必然是大功一件。封侯拜相,指日可待。」
「豈有這般年輕的宰相?功勞太過,有害無益。再說,便是拜相了,也救不了大好河山。」
「不如在漢中戍屯,劍指秦關?」
「遠不如在漢中戍屯。」
「但你我說的不算,朝廷說的才算。」
「是啊,想要為帥一方,在朝中沒點手段怎行……」
第五百一十一章 手段
「非瑜在朝中有何手段?我能否聽聽?」
「君玉兄對這些也感興趣?」
「屬實好奇。」張珏身子往前傾了傾,道:「非瑜做事,值得我學。」
他感受得到李瑕與王堅不同。
王堅守釣魚城,一場仗打得出神入化。但終究困於一隅,難以統籌全盤。
李瑕呢?官位比王堅還低,做事卻放眼天下。
洞悉蒙古內鬥,藉機收復漢中之後,張珏本以為李瑕會就此休整。
但李瑕沒有,每日不斷派出哨馬,奔往各處打探消息,其才幹已全然勝任蜀帥。
張珏太好奇他是如何做到的。
「好,那便說給君玉兄聽聽。」
李瑕也在審視著張珏。
在他眼裡,張珏也與王堅不同。
王堅真是名將之姿,可惜一戰功高蓋主,往後只怕再無施展的機會,且年歲資歷高,難以為他李瑕所用。
張珏卻還年輕,三十五歲,不僅能謀善戰,還會治理地方,官位正好比李瑕低一級。
他並非名門出身,十八歲從戎,從普通士卒一步步立功升遷,所有的本事都是這些年一點點學來的。
這有多難?數十萬士卒中能出幾個這般人才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