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39頁
「非瑜如何得知的?」
「我正是從成都過來。」
江春微訝,擺手苦笑道:「我還以為你是從慶符縣來的。想必是被盧安撫帶去成都了?」
「差不多吧。」
從李瑕進門,就一直是江春在絮絮叨叨,消息又不靈通,又愛顯擺升官。
李瑕也不好多說在成都的經歷,以免江春難堪,只是道:「看得出,通判近來是真的很忙。」
「忙歸忙,該照應你的,我絕不含糊。」江春探了探身子,壓低聲音道:「正要派人去告知你一聲,淯井監正在查慶符縣私鹽一事,已捅到了轉運使司。」
「哦?」
「非瑜果然還未得到風聲。」
「並未聽說此事。」
「此事難辦啊。」江春拍了拍膝,道:「畢竟是一路轉運使司,我這小小一州通判,難以插手。你需想辦法打點打點。」
「多謝通判掛念。」李瑕隨口敷衍,提起來意,道:「今日路過敘州,是想請通判幫忙把人口安置到慶符縣。」
江春挑眉道:「慶符縣?如何安置得了許多人?」
「開荒擴城便是。」
江春捻須道:「不瞞非瑜,新任的魏知州對此事十分煩惱,慶符縣願為州衙分憂自是好的。但這賑濟難民所需錢糧,有大缺口。」
李瑕道:「依朝廷規定,開荒的田稅減免三年。而安置如此多人口,縣裡錢糧略有些不足,州衙多少也該給些支持,哪怕能減免全縣兩年賦稅也行。」
江春良久不答,最後才沉吟道:「我先與知州相議……對了,私鹽一事你也上點心,轉運使司那邊一定要去打點。」
「是。」
兩人談到這裡,一名下人進了廳,道:「阿郎,盧安撫派來了人來,請李知縣過去。」
「盧安撫?」江春愣了愣。
李瑕已起身,道:「通判,那我就告辭了。」
江春看著李瑕那筆直的身影離開,眼中泛起些憂色,喃喃道:「看來,私鹽一事已捅到安撫使處了……李非瑜,都提醒你上心了。」
不一會兒,江荻、江蒼跑來。
「父親,李哥哥呢?」江蒼一進廳便轉著腦袋四下看,道:「咦,我聽說他來了啊。」
江春懶得應兒子,目光看向江荻,只見她一身男裝,腰間佩著長劍,手中握著一卷書,步履從容,愈發像個世家子弟,偏不像是個大家閨秀。
「看你,像什麼樣子。」江春指著江荻罵了一句,又指向江蒼,罵道:「還有你,縮頭縮腦,跟在你姐身後像個跟班一樣。」
「哦。」
「都下去吧,李非瑜是辦正事之人,豈有工夫與你等孩童胡鬧。」
江春打發了兒女,又想到李瑕所言,不由心想這小子麻煩纏身,竟還來央求遷人口到慶符。
「幫他就幫他吧,畢竟成了州官,幫舊屬一把……」
……
直到次日,江春才從潼川路安撫使朱禩孫處得到了消息,包括成都之戰的詳細情報。
「非瑜雖年輕,卻是個難得的將才。」朱禩孫撫須感嘆道:「這次蒲帥來信中還特意提及了他的功勞。」
江春頗為驚訝,暗道李瑕做了這樣的大事,到底是如何忍住連一句都不炫耀的。
「他到敘州後,最先便見了你。」朱禩孫又道:「看來,你與非瑜親厚?」
一時之間,江春已有與有榮焉之感,忙道:「是,親厚,親厚。慶符官縣廨小,非瑜無處可住,我便安排他與我同住,有違朝廷例制,望上官恕罪。」
朱禩孫點點頭,道:「年輕人能展露頭角,離不開長者幫扶。」
「不敢稱是幫扶。」江春露出汗顏之色。
他回想起昨日顯擺的州官身份,心中不免有些真的汗顏。
再想到那私鹽一事……李非瑜與四川制置使、潼川路安撫使都有如此交情,何懼一小小鹽監?
自己那些叮囑,反倒顯得可笑了,難為李非瑜也不戳破。
朱禩孫臉色鄭重了些,開口談起正事。
「川西遷來的十餘萬百姓之安置,載陽如何看待?」
「載陽」是江春的字,他在慶符縣時是一縣主官,無人以這種口氣稱呼他。到了敘州則不同,久違地每每被稱作「江載陽」。
「此事。」江春道:「遷至長江以南為妥。但人數眾多,唯能吏可安置百姓而不生亂。」
話到這裡,江春回想起李瑕前來拜會之事,忽然若有所悟。
原來,李瑕不是有事相求,而是來提點自己的。且進城肯先來看看老上司,亦是給足了面子。
「朱安撫,觀整個敘州府,北面容易陷入戰事,筠連是羈縻之地,唯慶符縣占地最闊,知縣、主簿皆能吏,不如將此事交給他們?」江春道:「實不相瞞,非瑜昨日來見我,亦是主動請纓。」
朱禩孫並不驚訝,只淡淡問道:「前期賑濟百姓的錢糧如何籌置?」
「敘、瀘實無錢糧賑濟。不如……免慶符縣兩年賦稅如何?」
朱禩孫似乎點了點頭,道:「魏文伯這個知州怕事、躲事,你比他勤勉。」
「不敢當,不敢當。」
「但你等萬不能將這些百姓視為負擔。蒲帥千辛萬苦從蒙虜手中奪回這些人口,不是讓你們推來推去的!」
「是,絕無此意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