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39頁
「所以呢?」
「天黑之前,攜保州城投降吧。」
「不可能。」
「這是你父親的意思,天下之爭,爭來爭去都是人家的。這一方親朋舊故,鄉親父老,血濃於水才是自己的。」
張弘范道:「你們曲解了父親的意思,我張家滿門老少都還在燕京。」
「相信你的兄弟們,六郎多年宿衛宮城,他不是白乾的。」
張弘范倏然起身,一把拎起靖節的衣領,道:「休想騙我,我看你是為了自己的前途,想賣了我張家。」
「我在這個家裡的時間比你多得多!」
「那你也不姓張!」
「……」
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,靖節再次勸道:「離天黑不遠了,九郎儘快做決定吧。」
張弘范一把將他摔在地上,向外面的親衛大喝道:「你們幾個,給我審他!」
「是。」
「其他人,隨我來,城中還有叛徒……」
……
此時,保州城中某處,一枚老舊的金虎符正被人拿在手裡仔細端詳。
「是真的,我騙誰也不至於騙堂叔你啊。」
「老叔我就是沒想到啊,大帥還能真把它交給你?」
坐在那的張弘道抬起頭,露出了些許笑意,道:「那還不是因為小五出息了嗎……」
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揪
夜幕已經完全降下。
保州城頭上掛的依舊是大元的旗幟。
張弘范走出張府,向城東南的蓮池別院趕去。
蓮池別院是俗稱,張柔建保州城時為城中水運以及用水,開鑿了一片大池,在池邊建了一處別院,初名為雪香園。後來因為張弘基常在此處會客,又題了一個牌匾,上書「水鑒公署」。
這裡正是兀古帶進城之後的駐地。
但今夜張弘范趕到時,抬頭一看,只見大門上的牌匾已經不見了。
就連旁邊那「文樓挹翠,鑒水回朝,八景如珠鑲畫面;寶鴨穿蓮,古榕弊日,四時疊韻激詩心」的楹聯都被拆了下來,火把光一照,還能看到柱子上的劈痕。
他皺了皺眉,下馬,趕進別院之中,還沒轉過壁照,已能看到偌大的前院裡點著一團團篝火,不少士卒正坐在篝火旁喝酒。
再往前走,讓他感到荒唐的是,竟有人在原本花木別致的庭院中搭起了帳篷,而那些雕欄畫棟的亭台樓閣則被拆下來當柴燒。
「大王呢?」
「在畫舫上。」
張弘范閉上眼緩了緩情緒,大步往裡走去。
穿過前庭,前方伴著大湖有一座假山,山頂有觀瀾亭,山底則是參差錯落的蓮池,碧濤波瀾,占地廣闊。
繞過假山,是一座漢白玉石橋,橋上原是題著「綠野梯橋」的牌匾也不見了,連橋上精美的雕刻也被劃得不成樣子。
此時若轉向東,前方還有寒綠軒、響琴澗、高芬軒,總之是瓊樓玉閣、芙蕖香荷,盡托於山水之間,交織成畫。
張弘范遙望著那邊的火光,愈發心疼,大步向西行去。
前方漸漸顯出一大片水面,畫舫樓船停泊於風雪之中,把北方豪闊風情與江南園林的精巧融合得恰到好處。
兀古帶正坐在湖邊的一間樓台里飲酒。
所幸,這樓台上寫著「君子長生館」的匾額還在。
「大王怎麼不登上畫舫看一看?」
「不喜歡坐船。」兀古帶道:「我今天巡視過了,保州城裡糧食還多,大軍守上半年沒有問題。但是草料不夠我的戰馬吃。還有,地方也太小了,回頭馬匹要掉膘。」
張弘范想到城中到處都是馬糞的場景,忽然有些能體會賈文備之前為何不給他好臉色看。
他倒不至於因為這些細枝末節而改變態度,道:「只要能守住,吃了這些戰馬都值得。」
兀古帶臉色一沉,道:「你值得,我的勇士們可不會認為值得,除非能有戰利品。」
「都不需要半年,只需要守三個月,等李瑕敗退了,多的是戰利品。」張弘范道:「但也請大王約束勇士們,莫把保州城當做戰利品。」
「我已經約束士卒了。」兀古帶難得向張弘范露出了些許討好的笑意,「都是些草原上來的粗人,你見諒。」
「大王再多多約束吧。」
張弘范又提醒了一句,說起正事,道:「我想讓大王借我一千怯薛。」
「怎麼?」
「城中有叛徒,需要揪出來。」
「叛徒?誰?」
「總是有那麼幾個人。李瑕細作出身,總是愛用這種下三路的手段,不大氣。揪出來也便是了。」張弘范道:「這種事,最好還是用能完全信得過的人。」
「那好吧,我讓加瓦帶一個千人隊聽你安排。」
「多謝大王了。」
「再喝一杯?」
「不了。」張弘范起身道:「今夜還忙。」
兀古帶道:「對了,那邊是哪裡?」
張弘范回過身,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。
兀古帶指的卻是與這邊一湖之隔的一大片建築。
「那是萬卷藏書樓。」張弘范眼中泛起微微的緬懷之意,道:「旁邊是中和堂,俗稱蓮池書院。是我們幼年讀書的地方,郝公、王狀元……王鹿庵公都曾在此教導過我們。」
話到一半時,他想到王鄂已降,遂改口提了王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