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搶了兵力上的優勢,以力破巧,這方法有點笨,但往往越笨的方法越難被找到破綻。
李瑕暫時還沒找到勝機。
他的兵力本就少,分散在黃河上,被史天澤集中兵力攻擊,傷亡便更大。昨夜才開戰,就已經有支撐不住的樣子。
……
「來消息了。」林子快步從東面趕過來,低聲匯報導:「史天澤帶了五六萬人到山西主攻黃河沿線,另派了兩隊人馬分攻潼關與武關……」
「昨夜史天澤偷襲,我們沒收到消息。」李瑕問道:「是他沒得到消息,還是失去信心了?」
於李瑕而言,史天澤的兵力分布他能推算出來,他更在意的是那位為他遞消息的世侯是否有了心態的變化。
林子道:「他說昨夜是臨時定下的,他事先並未得到命令……」
「不是臨時定下的。」李瑕道:「正月初一夜裡偷襲,必是早就安排好的。也許史天澤已經懷疑有人給我遞消息了。」
「末將再小心些。」
「問了嗎?是否有偷襲蒙古大軍的可能?」
李瑕並不喜歡被動防守,尤其是這種只靠被動防守已不能取勝的情況下,還不如以攻代守。
「有。」林子才回答了一聲,正要再答。
李瑕已反問了一句。
「有?」
「是,史天澤已下令移營,將移營到龍門渡附近,我們可以出其不意,由北面履冰過河,走小路繞到蒙古大營後面……」
「消息可靠?」
「可靠。傳了這麼多次消息,對方還未騙過我們……」
第七百九十二章 黃鼠狼
吳王渡並非是因某位「吳王」而得名,原是因有吳、王二姓居於此,建吳王寨。
吳王寨的位置便是楚漢爭霸時楚軍建營之處,韓信曾偷襲了這個大營。
如今這寨子則成了蒙軍大營。
正月初三,李恆與張弘范登上大營西南隅的望樓。
向西眺望,無非還是那日復一日風雪茫茫的冰川,南北一線則是蒙軍連綿的營帳。
「上午又有幾支兵馬去攻夏陽渡了,被打了回來。」
張弘范聊起了今日的戰事,帶著漫不經心的口吻,又道:「可笑的是,守夏陽渡的,恰是劉整的克敵營。」
李恆聞言笑了笑,道:「確實可笑,想來當時劉整若是按兵不動,如今我們的兵力反而更強過宋軍。」
他今日披著一件鼬皮大裘。
鼬,便是黃鼠狼。
黃鼠狼皮上有細密針毛,底絨豐滿,色澤鮮潤,尾毛瀝水耐磨,是制裘的上等皮毛。
軍中穿皮毛的多是蒙古人,個個看起來又髒又臭,虱子跳來跳去,肉眼便能看到。
李恆是蒙古貴族養子,卻與這些蒙人不同,把一身鼬皮大裘穿出了華貴公子的氣質。
他畢竟是西夏王室後裔。
這也是李恆、張弘范能成為至交的原因,軍中諸多世侯子弟,唯他們最出色,最氣宇不凡。
「克敵營新降李瑕,能打出這樣的戰力我是未想到,郝仲威已是連攻三次夏陽渡不下了。」
「郝仲威?」
「德卿不認得他?乃是郝和尚拔都的次子,他兄長郝天益領兵過河了,因此郝仲威最是賣力牽制宋軍。」
李恆訝道:「郝天益過河了?」
「你竟是什麼都沒聽說。」張弘范無奈道:「具體詳情我亦不甚清楚,但我已有兩日未看到郝天益,他那人功利心重,必是過河了。」
「居然,郝天益倒與他父親一樣勇猛。」
「哈,拔都嘛。」
提到郝和尚拔都,李恆也有些感慨……郝和尚拔都的名字雖奇怪,其實是漢人,自幼為蒙軍所掠,被蒙人收養。
這個經歷則與他相同。
李恆凝視著河面,抬手一指,道:「史帥重兵壓境,想必不用幾日便能攻破宋軍防線吧?」
「不急。近幾日的攻勢一則為了試探宋軍兵力,二則是搶占對岸據點。其實大軍才從山東過來,太過倉促,還未休整妥當。史帥大概欲待潼關、武關、延安府、興慶府等諸路就位,以不再給李瑕各個擊敗的機會。」
「穩當。」
「黃河至少能冰封到二月底,來得及,這次史帥是不願給李瑕一絲反敗為勝的機會了。」
張弘范話到這裡,在李恆耳邊低聲道:「史帥其實已經敗給李瑕許多次了,不得不慎。」
「我們是第一次與李瑕交手,也該慎重。」
「這是自然。」
張弘范嘴角雖浮著一絲笑意,似在看史天澤笑話,眼神卻很鄭重,道:「當世年輕一代名將之中,不論戰績與名望,李瑕的確是首屈一指。」
他的眼神已透露出,他想要打敗李瑕、成為這「首屈一指」的決心。
李恆的眼神卻不同,更複雜些。
「史帥今日移營了?」
「不錯,李瑕就在韓城,若能殺之,川陝可一戰而定。史帥這次移營便是為了偷襲韓城……」
張弘范話到這裡,停了話頭,道:「此事本不該說,他叮囑我保密。」
李恆道:「有甚好保密的,他也與我說過。」
「哈,是嗎?」張弘范倒是想起一事,沉吟道:「我們平定山東後便立即西征了,李瑕卻還能充分防備……我懷疑是軍中有人向他通風報信,往後你我若談這些機密之事,也該注意些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