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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這麼久沒見,去喝一壺。」
李瑕也笑,道:「真沒工夫,算時日該打仗了,得做安排……」
兩人像沒長大的男孩般在巷子裡推搡了一會,李瑕一回頭,正見李墉站在巷子裡。
李墉撫須笑了笑,眼神有些欣慰。
「李節帥。」
「嗯,西陵先生有禮了。」
李瑕雖恢復了平素的神情姿態,但目光顯然與平時有些不同。
他知道李墉也希望他生個孩子,平日裡以蜀帥的威嚴壓著,讓對方不敢問。
但今日有了決定,李瑕還是有些奇怪的感覺。
直到這一刻,他才覺得與李墉相處不再尷尬了。
……
說來,李瑕是很難被改變的一個人。
他這一生所為,千難萬險,從沒動搖他的決定。
而使他有所改變並一點點入鄉隨俗的,還是這些人的情誼。
……
是夜。
「明月,我們要個孩子吧?」
高明月正仰頭喘息,在迷離中想起來還要按住李瑕並這般說一句之時,正好李瑕先說了。
「嗯……好……」
她終於又能專心感受,於是環在李瑕腰上的手向上移,溫柔著撫著他,之後,緊緊攥成小拳頭。
……
良久。
高明月疲憊地將頭埋進李瑕懷裡,只覺無盡的繾綣。
「你準備好要孩子了?是二哥勸你嗎?」
「其實也不是因為他勸我。我考慮了很久,我不能只為自己活。」
「你不用擔心我,我沒那麼柔弱。」
「每次在不好的環境裡你都這麼說。」
「現在已經很好了啊,我們有家,很安定……但哪怕我們再回到像當年在北面被追殺時的環境,我也想為你生個孩子。」
「不是為我,是我們。」李瑕捋了捋高明月散亂的髮絲,忽然又道:「謝謝你。」
高明月很不好意思,擠進李瑕懷裡。
「老夫老妻的……哪裡用謝我,我……我好開心。」
李瑕笑了笑,輕聲自語了一句。
「這輩子,我真的得到了更多……」
……
李瑕愈發平靜下來。
這是在關隴之戰的前夕,他心裡原本是沒把握的。
各方勢力,每一方都比他強大。
而李瑕這次的謀略其實非常簡單,能彌補的勢力差距也有限。
且他給劉家帶去壓迫感的同時,或多或少也受到了反作用。
臨安之行,他只在弒君時折損了手下的性命,因為臨安鬥爭之殘酷存在於暗地裡。
戰場不同。
因此種種,李瑕也有焦慮,雖他從未表現出來。
但他身邊的人們,卻給了他足夠多的勇氣。
李瑕甚至敢要個孩子了。
曾經一生都隱隱不敢承擔的事,他敢擔了;曾經孤兒出身,畢生都只在追逐榮耀與驕傲,如今也不同了。
他比過去更加強大……
李瑕已完全做好準備了。
甚至有些迫不及待。
「阿里不哥,動作真慢啊……」
……
二月二十二日。
劉太平再次抵達漢中,帶來了渾都海的承諾。
「只要李節帥願意共擊汪良臣,渾都海元帥可將關中相讓。」
李瑕不急著答應,反而道:「請劉公隨我上城樓,觀一觀我的兵勢。」
他說話從來不給劉太平反對的時間,語罷,徑直抬手,道:「請。」
劉太平撫須而笑。
「李節帥請!」
……
一萬餘人列陣有多大陣勢?
軍陣說來也就一里長、一里寬,但真正落在眼裡,還是長槍如林,聲勢駭人。
尤其是李瑕這一萬餘人皆是精銳,氣勢不凡。
劉太平看了良久,點點頭,表示滿意。
如今渾都海是有十餘萬兵力,但能用來對付汪良臣的也只有七萬人,其餘兵馬還得防備劉黑馬。
七萬對六萬不算穩,但再加上李瑕這一萬人背後偷襲,隴西方面的戰事便可穩勝。
之後再集中兵力破劉黑馬,可直搗關中。
「李節帥果然是誠信坦蕩啊,說調一萬人,這還不止一萬。」
李瑕道:「但不知渾都海有無我這般誠信?」
劉太平撫須朗笑,道:「李節帥可以放心,元帥為人豪邁,沒有那些彎彎繞繞。」
「我實話實說,這些兵力,我是抽調了川蜀各地駐軍,本就不可久鎮關中,而迎戰汪良臣,又必有折損。待真拿下了關中,我僅剩數千兵力,如何防禦關中四塞?你們莫不是想騙我?」
「元帥可與李節帥誓盟。」
劉太平抬手一指自己的隊伍,道:「此番,元帥之幼子灰不剌亦隨老夫前來,可代父割血,吮血向長生天磕首起誓,發永不違諾之誓言,蒙古漢子雖風雪亦踐其約,雖天雨亦赴其會,元帥絕不會攻打李節帥。」
「我不信這些。」李瑕說話並不客氣。
劉太平捻著長須,目光微微閃爍。
「既然李節帥說話直來直往,老夫也直言便是……元帥要的,是擊敗汪、劉之兵勢,之後迅速北上,助大汗擊忽必烈主力於開平,他無意取關中。反而是由宋廷據守關中,牽制忽必烈之兵力,於大汗最為有利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