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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,當從竹筐中出來,抬頭一看,只見竟已身在校場。
宋軍整齊列隊,聲勢駭人。
王堅一身盔甲,正站在點將台上,面沉如水。
「永固……永固。」晉國寶驚得魂飛魄散,喚著王堅,大喊道:「你我相交多年,你不能……」
「來人,將叛賊晉國寶斬首祭旗,誓死抗虜!」
「永固啊,兩國交兵,不斬……」
王堅沒有理會晉國寶的哭號,喝道:「點炮開刀!」
「咚!」
炮響,大刀斬下,一顆頭顱滾落……
……
成都,斬龍山。
「培之能平安歸來就好。」劉黑馬親自迎了賈厚,長舒一口氣,道:「我還擔心那李非瑜會殺你。」
「姐夫放心,他並非莽撞之人……」
「他可有投順之意?」
賈厚低聲道:「他願與姐夫見一面。」
雖這般說著,但他卻是譏笑了一下。
劉黑馬見了他了這表情,臉色一冷,不再著急,緩緩道:「進帳再談吧。」
他們進了帳篷,驅退侍從,僅留下劉黑馬的長子劉元振、五子劉元禮,商談起來。
「我與李瑕說了當前蜀中的局勢,大汗離破重慶府僅有一步之遙。他便答應與姐夫相見。」
「只怕有詐?」劉黑馬問道。
賈厚點點頭,道:「想必是如此了。」
劉元振疑惑道:「二舅何以確定?李瑕露了破綻?」
「並無破綻。」賈厚道,「但我看他那人,言談舉止雖彬彬有禮,骨子裡實有股傲氣。我多次提到大汗,觀他眼神,他不以為然。這是演不出的。」
劉元振道:「放幾句狂言,稱自己不畏懼大汗,誰都能。但,從骨子裡就不將大汗放在眼裡的,真有這等人?」
「大郎若見了那李非瑜便知。」
「如此說來,我倒盼著與他一見。」劉元振朗笑,頗有豪氣。
他相貌疏朗,舉止灑脫,兩句話間不顯得像蒙人走狗,一副想早些與李瑕相識的樣子,頗有魏晉之風。
反而是劉五郎劉元禮更顯沉穩,坐在那沉思半晌,方才開口道:「莫看父親今日有心招降,李瑕的處境其實很危險,他不該看不明白這點。」
賈厚道:「是啊,姐夫暫時不動兵,不代表殲滅不了他。一旦我方糧草送到,他便完全陷入被動。」
「成都是座孤城、殘城。無輜重他根本守不住。」劉元禮道:「父親用兵穩重,非紐璘之輩可比,他以步敵騎,很難贏。不投降,還在等什麼?」
賈厚道:「因此,他說願與姐夫見上一面。」
「欲藉機害父親?」
「必是如此了。」賈厚轉向劉黑馬,笑問道:「姐夫可願見他?」
劉黑馬毫不猶豫,只吐出一個字。
「見。」
「姐夫好氣魄。」
劉黑馬擺了擺手,道:「此子雖年少,卻有英雄氣概,趙宋這灘淺水留不住此等蛟龍,唯大蒙古國能海納百川,此必然之勢。」
劉元振笑問道:「父親是惜才?」
劉元禮道:「父親是真心憐川蜀百姓。」
劉黑馬嘆惜,不受這等吹頌,道:「一旦合州能降,川蜀便是盡歸大汗,再打,於李非瑜之輩已無意義,能兵不血刃最好;而合州若不降,我等也須儘快順長江而下重慶,早點勸降也好。」
「可他只想殺父親。」
「哪怕他要殺我,亦可勉力一試。」
劉元振又是洒然而笑,問道:「孩兒代父親去見他,如何?」
劉黑馬擺手。
賈厚有些神秘地笑了笑,又道:「姐夫,今日還有一事甚是有趣。」
劉家父子三人皆轉過頭看他。
賈厚賣完關子,才不慌不忙道:「今日,我提到大良城守將蒲元圭已投降,李瑕身邊有一年輕人忽失了態,大呼『不可能!我爹絕不可能投降!』,雖被李瑕喝住,這句話我卻聽得清清楚楚。」
「蒲元圭之子?如何會在李瑕軍中?」
賈厚道:「當我提到楊大淵已降,李瑕並不詫異,想必便是蒲元圭之子傳遞了消息。但當我提到青居、運山、大良城皆降之時,李瑕分明有些驚訝。可見這蒲家子是五月末左右到李瑕軍中。」
劉黑馬目露沉思。
「蒲元圭之子嗎?」
「想必蒲元圭之降,對這孩子打擊很大。」
「那便想辦法私下見他一面吧……」
……
成都。
蒲帷猶神色呆滯,良久才開口道:「非瑜,你信嗎?父親投降了?不可能的……」
「你希望他殉國嗎?」
蒲帷張了張嘴,一時竟是答不出來。
「我以為,父親會守住大良城,力拒韃虜。」
「說起來很容易。」李瑕解了身上的盔甲,裡面的衣服又是被汗水浸透。
如今已是仲夏,天氣炎熱起來,便是不動,也要大汗淋漓。
「別的不說,將士們在烈日下披甲守城、修築城牆都是煎熬,今日軍中又有三十七人中暑。叫別人丟了性命去守一座山城,張張嘴就可以。可你爹,是真的要面對數百倍於他的蒙軍。他的命是他的。」
蒲帷問道:「你是說……父親便是降了,也是對的?」
「我說他錯了,又如何?他為自己的命運作決定。」李瑕道,「當然,他若幫著蒙軍攻來,我遇到他,必殺他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