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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一會兒,只聽三聲慘叫,他迅速再追過巷子,前方不見人影,再三十餘步,眼前已是西大街。
林子眯著眼逡巡了一會,大街上人來人往,推著板車的、拉著馬車的,甚至還有牽著駱駝的商旅……已全然不見有可疑人物。
他咧嘴笑笑,擦掉濺在臉上的血。
「不急,捉了一個,剩下的跑不掉……」
……
胡祗遹悠悠轉醒,抬眼一瞥便知自己是在京兆府衙。
沒看到耶律有尚,那種天真的做法讓人頗為擔憂。
胡祗遹反倒對自身安危不太在意,似乎也有預想過這種情況,開始思忖著準備對李瑕說的許多言辭。
吱呀一聲,屋門被人推開。
胡祗遹道:「宋寇李瑕,你休想……」
目光一轉,卻見進來的只是個其貌不揚的年輕人,手裡拿著一張板凳,「嗒」的一下,便在胡祗遹面前坐下。
胡祗遹微有些尷尬,語氣平淡下來。
「李瑕不敢來見我不成?」
「我來看著你,不讓你睡覺。」
濃重的蜀地口音。
胡祗遹只好道:「你是誰?」
「王狗兒。」
「你……何職?」
「啊,我搬麻袋,運輜重啊。」
胡祗遹有些猝不及防,本以為李瑕會迫不及待過來審問,不想竟是派了個民夫過來。
再抬頭看著王狗兒那張傻臉,他卻心念一動,微微一笑,問道:「敢問王兄弟家在何處?」
「問我家幹嘛?我就是來看著你,不讓你睡覺。」
「我知道,我還不困。」胡祗遹又笑,「王兄弟豈不是也不能睡?」
「你傻不傻,我困了,換一個人來看你。」
「原來如此,王兄弟好聰明,佩服……」
屋門外,林子聽了一會,招過一名手下,低聲囑咐他將胡祗遹的說辭都記下,自轉身往大堂走去。
……
「大帥。」
李瑕正拿著一個算盤在算,頭也不抬,道:「說吧。」
「胡祗遹不怎麼驚慌,已試圖策反我派去看著他的人。」
「是個人才,經歷查了嗎?」
「查了。」林子拿出一份情報放在案頭,「三十三歲,河北磁州人,曾師從許衡,廉希憲就任後,舉用他主事刑名之事。」
「放著我回頭看吧,廉希憲安排在長安城的細作絕對不止這一批,他從容退走,至少能布置上千人,只為取我性命。」李瑕道,「若是我,我也會這麼做。」
「若是大帥,埋火藥在這府衙,廉希憲已經死了。」
「線索呢?」
「胡祗遹這條線還有個主事人,有兄弟遠遠望到了他一眼,二十多歲,身材頗高,到大帥眉毛這裡,有點絡腮鬍卻很文氣……」
待林子形容了一遍對方的身形樣貌,李瑕想了想。
「廉希憲手下有個人很像,耶律有尚。去查,儘快拿下。」
「是。」
「把這些蛇蟲鼠蟻清除了,長安才算是我們的長安。」
「是。」
林子深有所感,若讓大帥在長安城都不能安心走動,那如何算是取了關中?
……
李瑕又埋頭計算著田畝。
直到傍晚時候,劉元振提著幾個頭顱進來,隨手往堂上一拋。
「滿意了?」
「嗯?」
劉元振沒好氣地抬腳一踢,將一個頭顱提到李瑕案下。
「達魯花赤托赫迷失,他與蒙古宗室有聯姻,女兒嫁給窩闊台之孫禿兒堅。」
「廉希憲沒把他帶走?」李瑕隨口問道。
他拿出地圖,在長安東北方向、渭河以北標註了一下,那萬頃土地不耕不種,成了一片大平原,托赫迷失的帳篷便在其中。
「廉希憲又不傻,這種人帶在身邊頤指氣使,他還如何做事?」
劉元振確實不太高興,知道李瑕是故意讓他去殺蒙古人表明立場。
劉黑馬本有猶豫,思來想去,最後還是決定安撫百姓換些名聲,讓劉元振率兵去攻打了托赫迷失的牧地。
從此時就可看出,李瑕有心計,故意用劉黑馬治理長安……
「傷亡大嗎?這蒙古人怕是不好打。」
「不過爾爾。」劉元振淡淡道:「廉希憲通報消息,托赫迷失連長安失守都不知道,喝的爛醉如泥,我率兩千人圍上去,一輪便解決了。」
李瑕問道:「那看來蒙古人也不是天下無敵?」
「分人。」劉元振道,「這些,不過蟲蠹而已。」
「是啊,當世總覺蒙古人無敵,但細數黃金家族還能打仗的,拔都、闊端、蒙哥皆死了,忽必烈、阿里不哥、旭烈兀,戰功赫赫者不少,但除了這些人,數百宗室、及數不清的王公貴族裡,已不知有多少蟲蠹。」
劉元振愣了愣,倒沒從這個角度想過。
蒙古之強,讓他一直忽略了這個問題。
「大帥似乎總能看到別人看不到之處?」
「為了讓劉家安心效命不是嗎?」李瑕揉了揉額,翻出地圖,道:「你既來了,談談關中防務之事。」
「好。」
「我打算將秦嶺諸道兵力調出,分守關中各城。將你與劉元禮的兵力集結,到時才可取潼關……」
兩人也不在乎地上那帶血的頭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