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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敘吟道:「萬里車書一混同,江南豈有別疆封?」
喬琚點點頭,接了一句。
「提兵百萬西湖上,立馬吳山第一峰。」
喬琚念了這詩,心中豪氣上來,拍了拍桌案,道:「有朝一日,我必要參與戰事,立不朽功業,提兵南下,搗碎那趙宋小朝廷。」
「哈,簡章謬矣,該是為江山一統,非為個人功業。」
「都一樣。」
幾個書生共飲了一杯,頗有些意氣風發。
楊慎掂著酒杯想了想,最後也不知想明白沒有,輕輕笑了一下。
「對了,遺山先生的新詩,你們可有聽過?」周南忽又問道。
「中州萬古英雄氣,也到陰山敕勒川。」
「好詩。」
周南點點頭,嘆道:「金國亡了這麼久,遺山先生也終於看開了。我輩中原男兒的慷慨豪氣,也能教給陰山下的牧人。草原上的人,也能受我們漢人薰陶,何必有外族之分?」
「真是好詩,不像某些人毫無氣節,若是那些人作詩,只怕要寫『陰山萬古英雄氣,也到中原黃河畔』了。」
「不錯,這大好河山,不都是我輩中原男兒為大蒙古國打下來的嗎。」
「且看吧,且看來日誰能橫掃江南……」
喬琚來的早,喝的多,有些醉意,遂站起身來。
「幾位,我去吹吹風。」
「哈,簡章酒量淺了……」
喬琚笑了笑,推門出去,一路穿過長廊,站在高樓的欄杆邊。
江風吹來,讓他神志稍清醒了些。
腦子裡想著張文靜,想著未來的功業,他心中漸感踏實。
又想到張六郎、張九郎的信任,心說這次該去潁州把差遣辦好。
接著,又想了到那個人,脫脫……
身後有腳步聲傳來,喬琚轉頭一看,見是楊慎。
「用修也來吹風?」
「是啊,吹吹風。」
喬琚笑了笑,雙手扶著欄杆,道:「我覺得,你是有話想對我說。」
「是。」
「對了,還沒聽你那首詞,該有多好?竟然能……」
「噗!」
喬琚話到一半,低頭看去,只見一截短短的匕首已從背後捅進來,將他心口捅了個對穿。
血從匕首不停淌了下去,他感到生命正在迅速流逝。
緩緩轉過頭,對上的是一雙堅定的眼……
第三十七章 臨江仙
雅間中,眼看楊慎起身走了出去,林敘懶洋洋地倚著椅背、拈著酒杯,向周南道:「這可不像你周遠疆的作風。」
「什麼?」
「你從不帶外人與我們聚會。」
周南略有些神秘地笑了笑,道:「用修不一樣,他詞才之雄,一時罕儷,我絕非吹捧。」
「有多雄才?」
「這麼說吧,只論這一首詞,已有遺山先生的功力。」
林敘這才坐直,問道:「真的?幾成?」
周南道:「我是說,他已有遺山先生的功力。」
林敘放下酒杯,直視周南。
「周遠疆,你成功挑起我的好奇了,還不快念。」
周南笑了笑,道:「我是要等酒到酣時,以楊用修這首詞,作為今日酒宴的……」
「廢話少說,快念。」林敘用袖子掃了掃衣襟,道:「我已酒酣。」
「簡章還沒回來。」
「我多聽一次罷了,有什麼關係。」
「那好吧。」周南站起身,整理了袖子,緩緩道:「這是一首《臨江仙》,安道且聽好了。」
他清了清嗓,踱了兩步,終於開口吟起來。
林敘本想再斟一杯酒,但第一句入耳,手裡的酒壺已不自覺停了下來。
……
「滾滾長江東逝水,浪花淘盡英雄。是非成敗轉頭空。青山依舊在,幾度夕陽紅……」
……
渦江江水緩緩流淌,臨江的高樓之上,幾滴血飛濺而出,迎風消散。
喬琚才轉過身,楊慎一把拔出匕首,又是「噗」的一下捅進他的小腹。
「噗。」
喬琚習武刻苦,然而猝不及防之下再伸手想去搶那匕首竟是連著兩次都沒搶到。
楊慎刺的速度實在太快,又是有心算無心。
喬琚感到生機盡去,手中再無力氣。
「別捅了……別捅了……我不喊……」
楊慎竟還想再捅,喬琚終於握住他的手,但已不能再爭奪匕首。
「我必死了……別捅了……聽我說……」
喬琚放開手,帶血的手想要去扶住楊慎的肩,想抱住楊慎,以支撐住身體。
但楊慎握著匕首退了一步,不願身上的一襲白衣沾到血跡。
「我不喊……別捅了……你是誰的人?赤那……還是宋人?」
楊慎不答,此時才轉頭向走廊方向看了一眼,不慌不忙地把門關起來。
「是宋人吧……這不是赤那的作風……」
喬琚氣若遊絲地說著,努力摁著自己的傷口止血。
但三處傷口,他摁不過來。
他只覺神志迷糊,恨不能馬上閉上眼睡一覺,但強大的意志力還在支撐著他,求一線生機。
「真的……趙宋不值得你賣命……真的不值……我來給你引見張帥,他會賞識你……救我……我起誓……絕不追究……從此以後,你我生死以共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