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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不可再耽誤了,如今宗王已在濟南等待我近一月,須儘快出兵濟南。我觀李瑕所攜軍糧不多,必很快撤回武關。」
董文用卻又問道:「可……史帥一旦帶兵離開,李瑕再次出兵襲擾,我恐擋不住他。」
史天澤搖了搖頭。
「一則,李瑕糧草不足,我牽制他這些時日,已足夠逼退他;二則,有阿術、劉整、楊大淵等諸路兵馬相繼威脅關中,李瑕也不會再有餘力出境襲擾。」
話到這裡,史天澤有些感慨,又道:「可看出來了?李瑕把握的便是我們這諸路大軍進攻前的一點點時日,這豎子對時機的把握極細。」
「這麼一說……確實是史帥出征,到諸路逼進關中前這不到一個月的空隙,李瑕藉此大鬧了一場。」
「我只好在這一個月堵住李瑕啊。」史天澤拍膝嘆道。
他的意思是,之所以在出征山東前跑來追討李瑕,是因為李瑕像只老鼠一樣帶著兩千騎兵在河南亂竄。
他帶兵來追一追,至少是將這隻老鼠趕走了,可以安心攻山東了。
董文用拱手應下,暗道史天澤還是穩當的。
……
次日,探馬回報,李瑕果然引兵往丹水而上,徐徐退往武關。
此事不出所料,史天澤亦不能再多待,當即便提兵東進。
董文用則開始聯絡董文忠、董文蔚,準備攻回鄧州。
鄧州前幾年一直是史家子侄負責鎮守,史天澤這次來,只怕想除掉李瑕只是其一,也有不讓鄧州落到別的世侯手裡的意思。
但合必赤催得急,終還是讓給董家了。
兩家交情其實很好,以前史天澤丟了真定,正是董家兄弟的父親董俊把親衛都借給史天澤,數十年來兩家更是聯姻不斷。
由董家攻回鄧州,已是史天澤不得不接受的結果。
這一戰,董家兄弟並不難打。
呂文煥守鄧州的決心並不堅定。
鄧州居南陽盆地之中,地勢平坦,並不好守。
襄陽則好守得多,居於漢水以南,有漢水北面的樊城為犄角,水師橫於漢江,可有效殲敵。
他這次出兵,收復了鄧州、斬首了史權,已經是立了大功。
更重要的是,在戰略上牽制了蒙軍整整一個月,有力配合了李璮。已經是完成了朝廷布置的軍令。
這只是不堅定的原因,從個人意願而言,呂文煥是想守下鄧州的,但漸漸也發現,錢糧根本支撐不了他守著鄧州……
因為,宋軍與蒙古是不同的。
蒙軍攻城掠地,為何一直有錢糧支撐?
三個字,不封刀。
蒙軍是不守城的,所過之處,屠殺過去,錢糧有了的同時,根本沒有防守壓力。
今日換作蒙軍主攻,先攻下樊城,屠了城,馬上可以繼續攻襄陽。
運送輜重?留守兵馬?營建城防?安撫百姓?
都不用。
當然,忽必烈現在講漢法,講仁義,很少這麼做,因為蒙古立國六十年,正是國力最富有之時。
呂文煥沒這個實力。
若說蒙軍每攻一個城,是汲取。宋軍每攻一個城,則是分散。
本來是十分的力量守襄陽,多了一個鄧州,十分的力量便要分三分到鄧州,還有兩分得放到後勤線上。
北伐之難,才北上國界不過一百五十餘里,已深有體會。
短短几日守城,呂文煥已明白,自己註定守不住鄧州。
就好像有種力量,把大宋的防線又推到了襄陽。
更像是身後有種更強的力量,要把大宋防線「拉」回到了襄陽。
當年李曾伯想築構襄陽防線,賈似道還要極力反對。
因為大宋確實不能從開擴中獲得利益。
……
「準備準備,今夜撤出鄧州。」
五月二十日,在守城戰持續到第八日,呂文煥終於下令道。
他也無奈,也不甘。
但沒辦法……
讓他意想不到的是,就在這日下午,他竟又看到更北面有一桿宋旗招搖……
……
這日,董文用、董文忠兄弟對視著,也是有些驚訝。
「史帥一走遠,這豎子竟又回來了?」
「真當他打勝了不成?」
「可……我們確實也不曾擊敗李瑕。故而使他想進則進,想退則退。」
董文用道:「史帥之意,諸路進逼關中,李瑕不該有餘力再來襲擾才對。」
「想必是那幾路兵馬太鬆懈了,沒給到李瑕壓力……」
「再派快馬往洛陽,讓大哥再督促吧……」
……
李瑕其實已感到很大的壓力。
當他回到武關,各地的消息紛至沓來。
坐鎮隴西的李曾伯顯然已深刻地感受到了阿術的威脅,不停致信往漢中請求援兵,漢中感到事態嚴重,這才將信轉至武關;
延安府急報,正在被蒙軍圍攻……
若說這些都還只是將戰、在戰,合陽消息傳來,則是劉整已攻占了合陽大營。
而這種情況下,劉整竟還不將水師主力移駐到夏陽渡,只遣少量兵馬先入關中,散出探馬,擄掠百姓,修築據點。
這學的是當年曹操與馬超潼關之戰時的打法,先渡黃河,再在黃河畔結硬寨、打呆仗,一步步推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