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茅乙兒點點頭,目光盯著戰場,道:「不怕陳先生笑話,打這仗,我其實也緊張得不行了。」
陳虞之訝道:「將軍緣何緊張?」
「對面是蒙古宗王,那可是宗王。」
「將軍櫛風沐雨,鎮守潼關數年使蒙人不能入關中一步,戰功赫赫,豈會怕一個紈絝?」
茅乙兒道:「什麼戰功赫赫。我剛從軍的時候,一個蒙軍百夫長都能嚇死我。那年陛下攻成都,斬了一個宗王,那可是天大的事,我哪想過有一天要單獨和一個宗王對陣。」
「可在我眼裡,乃顏根本不配與將軍相提並論。」
茅乙兒不答,依舊注視著前線的火光,眼神微微閃光,其實有些赧然。
陳虞之望了陣前一會,又道:「我送將軍一首詩吧?」
「詩?」
茅乙兒一愣,感受十分奇怪。
他以前逃難的時候、剛成為小卒的時候,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能得到讀書人的尊重,且對方還要送首詩給自己。
他如今算的上是出人頭地了,但因出身卑微,面對旁人時常常容易在心裡把自己的姿態放低。
陳虞之略略沉吟,正要開口吟詩。
忽然,前方元軍的號角聲變了調子。
「他們要衝鋒了!」
茅乙兒大喝一聲,下令全軍嚴陣以待。
看來乃顏的耐心並不多,只襲擾了不到一個時辰,便覺得唐軍已經疲憊了,可以衝鋒了。
元軍終於捨得付出傷亡,衝到唐軍面前,齊齊揮動打頭錘。
「把盾牌都舉起!長矛!」
戰況一旦緊張起來,茅乙兒登時像是變了一個人。
他身上那些卑微感瞬間消失,終於流露出了將軍的霸氣。
「把本將的旗幟豎高些,叫兄弟們看到敵騎就是撞過來我也不退!」
……
戰場上的篝火熊熊,將周圍的積雪融化,也照亮了那些趁夜廝殺的士卒。
一輛望車被推到了離戰場三百步的地方,乃顏翻身下馬,登上望車。
馬薛里吉思也跟了上來,道:「這樣打的話,只怕要損失很多勇士。」
「我的祖父是諸王之中第一個支持忽必烈稱汗的。」乃顏自顧自地說道,「他的選擇使得東道諸王有了更大的權力。你知道嗎?每一次汗位之爭,我祖父都選中了對的人。」
「天主庇佑。」
「但我們做不到每一次都選對,汗位之爭太頻繁了。」乃顏道:「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,在忽必烈與李瑕之間我只能選忽必烈。好在只要贏了,我會代替移相哥成為最有權勢的宗王。」
說完,他有些緊張兮兮地湊近了馬薛里吉思的臉,又道:「李瑕說十一月初三總攻,那最晚到天亮之時,唐軍一定會全軍趕到戰場。我們只有一個晚上的時間取勝,為我祈禱,法師。」
「我會將大王的告解傳達給天主。」
馬薛里吉思馬上便劃了十字,閉上眼開始禱告。
見此情形,乃顏便心安了許多。
在他頭上,繡著十字架的旗飄揚著,仿佛他是帶著上蒼的旨意來擊敗罪孽滔天的敵人。
……
大都城北。
張珏拿出一張圖紙又仔細看了一會,眼神中透出沉思之色。
良久,渾身是血的劉金鎖趕來,道:「大帥,趁夜攻破這大都城吧!聽說陛下已經在與忽必烈決戰了,我們得快點殺過去。」
「你聽誰說的?」
劉金鎖撓了撓頭,道:「明顯城裡的騎兵少了很多。而且陛下說了,十一月三日總攻忽必烈。」
「別急。」
「那大帥在想什麼?」
張珏道:「我在想,前方多了一堵城牆。」
那是元大都城中偏北的位置,有一道土牆,把整個城池分成了「日」字,正好擋住了唐軍的去路。
「這城牆不是一直在那嗎?」劉金鎖道,「我一進城就看到了。」
「但圖紙上沒有。」
劉金鎖探頭看了看張珏手中的圖紙,道:「那不是很簡單嗎?張柔的圖紙上沒有,可見這堵牆是後面建的。」
張珏道:「誰建的?建了多久?是以何法建造?」
「這重要嗎?我們要是攻不過去,就從城裡繞出去偷襲忽必烈。要是能攻過去,我願第一個衝鋒,炸了它。」
「等等。」
「等什麼?」
「等消息。」
「什麼消息?」
「這土牆誰建的,建了多久。」
劉金鎖不由重重一拍腦袋,心中暗想也許自己真是個大傻子。
……
大都城南。
那木罕大步走進汗帳,目光看向那個屬於忽必烈的位置。
他想了想,最後走上前,緩緩坐了下來。
莫名有了一種舒坦又安心的感覺,他不由閉上眼,嘆息了一聲。
如今忽必烈已出城迎戰李瑕,卻命他守著大都城。在他看來,這正是忽必烈有意把汗位傳給他的明證。
待聽到帳外傳來了腳步聲,那木罕才站起身,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。
才坐定,已有幾個元軍將領趕了進來。
「大王。」
「唐軍攻到哪裡了?」那木罕冷著臉問道。
賀仁傑應道:「我們已經把唐軍攔在新牆外面。」
那木罕道:「記住,在父汗擊敗李瑕之前。不能讓張珏占城,也不能讓他去支援李瑕。繼續守,隨時來報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