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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析了許久。
李瑕最後總結道:「劉黑馬心底還是傾向於忽必烈,他以為川蜀之戰有忽必烈在幕後推手,必會靜觀其變,不至於再攻潼川府路。」
這事太複雜,蒲擇之低頭消化了良久。
末了,他喃喃道:「賭一把也好,也只能如此了。」
李瑕道:「當然,忽必烈刺殺蒙哥,未必會得手,故而我還是領兵來了。」
蒲擇之走了神,想了許久,方才問道:「這消息,你還與誰說過?」
李瑕猶豫片刻,坦誠答道:「賈似道。」
「果然如此……」
蒲擇之慘笑一聲,眼中已俱是苦意。
李瑕預感到不好,問道:「可是出了變故?」
「呂文德並未入援川蜀,往京湖去了,與賈似道打敗了塔察兒。」
李瑕一愣。
他凝神思考了一會,漸漸想明白這其中的關鍵。
當時,為了得到賈似道的支持,李瑕不得不拿出有價值的情報與之交換。
但,賈似道自有一番思量。
他竟是……並不想要擊殺蒙哥的功勞。
有時候,功勞太大,反而是殺身之禍。
那麼,在賈似道眼裡,蒙哥既會死,便不必憂慮川蜀戰場。只等蒙軍退了之後,遣呂文德去奪權便好。
對他而言,京湖才是取功業的好去處。
……
「天下三大戰場,兩淮是我大宋防禦最有底氣之地,三里一溝、五里一渠,可遏蒙古騎兵。川蜀多山,道路難行。因此,京湖戰場其實是蒙軍破我大宋的關鍵。」
蒲擇之怕李瑕不明白,於是緩緩解釋起來。
「但為何蒙軍卻年年主攻川蜀呢?因為他們沒有水師,無法正面攻破京湖。簡單而言,京湖是大宋的內層籬笆,川蜀是外層籬笆。蒙哥要先打碎外層,才能攻入內層。這道理,朝中重官與官家都明白。」
李瑕聽懂了,道:「換言之,川蜀破了,還有京湖。官家雖擔心外層籬笆壞了,但內層籬笆若壞,他更恐懼,這是遠憂與近憂的區別。賈似道守住京湖,功勞比守住川蜀更大?」
「此為其一。」蒲擇之道:「其二,大宋已無力北伐。這戰,打勝了也只是守住而已。和談是必然之結果。」
「和談?戰事正如火如荼,便要考慮和談嗎?」
「是啊。」蒲擇之又咳了兩聲,問道:「我說和談是必然,你可知為何?」
李瑕點點頭。
宋朝便是打贏了,也不可能消滅蒙古,正常而言,那就只能和談。
蒲擇之又嘆道:「若是呂文德與蒙哥對壘之際,蒙哥真死了。待到和談之際,呂文德豈有好下場?」
李瑕明白。
莫說忽必烈要刺殺蒙哥本就是他編的。哪怕是真的,一旦和談,忽必烈也必須表明態度……
「當年,開禧北伐之後,史彌遠暗殺韓侂胄、處死蘇師旦,割下此二人頭顱,派使臣王柟送到金朝和談……往事歷歷在目,賈似道、呂文德豈敢效仿韓侂胄、蘇師旦?」
這等內情觸目驚心,蒲擇之顯然是心灰意冷才能說出這樣的話。
李瑕一時竟分不清這是賈似道的錯,還是宋廷的錯。
往事歷歷在目,近的是韓侂胄,遠的還有岳飛。
殺得金人聞風喪膽,那到了宋廷要與金朝和談之際,不殺岳飛怎行?
賈似道口口聲聲要保大宋山河,卻不敢當岳飛。
而李瑕,終究是入官場時日尚短,沒能預料到這其中還有這般齷齪思量。
「是我弄巧成拙了。」
「不怪你。」蒲擇之嘆道:「冰凍三尺,非一日之寒……至少,你領兵來了。」
李瑕起身,拱手道:「任憑蒲帥差遣。」
他敢奪朱禩孫之權,與紐璘一戰、與劉黑馬一戰,因為這都只是萬餘人的戰役。
李瑕經驗雖少,卻曾看過蒲擇之指揮三萬人,勉強敢試試手。
但二十餘萬人的大戰,便是打仗的天才,也不可能初出茅廬便輕易上場。
因此,李瑕依舊是抱著謙虛學習的心態,願聽蒲擇之指揮。
他自信,但不自負。
「咳咳。」談了這麼久,蒲擇之顯然已極是疲憊,強撐著精神道:「潼川軍遠道而來,且先休整幾日……到時,你可敢支援釣魚城?」
「敢。」
「不求你能勝……十餘萬蒙軍,絕非你能擊敗。但……須讓釣魚城軍民看到,大宋未曾拋棄他們……」
……
還是那一句話,堅城險寨,往往是從內部被攻破的。大獲、青居、運山、大良城皆是如此。
必須要有援兵,否則,蒲擇之真的怕王堅步了段元鑒之後塵……
……
「都統。」
王堅回過頭,看向身後的劉淵,感到有些疑惑。
「看,蒙軍又攻山了。」
下一刻,副將張珏指著山下喊道。
王堅遂又轉過頭向城牆下看去。
「噗!」
一聲響,他餘光當中,只見劉淵一刀斬下張珏的頭顱!
王堅尚未反應過來,一柄大刀又已劈下。
「你……」
他猛地驚坐而起,只覺渾身大汗。
「是夢啊。」
喃喃了一聲,他微微苦笑,才想起劉淵是段元鑒的副將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