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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是。」
「你們幾個先下去。」
那木罕指了指帳中的漢軍將領。
等他們都退下去,帳中便只剩下蒙古人,那木罕起身將他們聚到自己面前,開口,聲音低了許多,顯得有些神秘。
「你們有沒有想過,唐軍為什麼能那麼快就攻破安貞門?」
「因為他們有火器?」
「他們對城門、城樓、駐兵的各個位置都很清楚,所以才能在炸了城門之後及時趕到關鍵位置。」
「那是張柔給了李瑕大都城的圖紙?」
「不止。」那木罕道:「城中一定還有人在配合唐軍。」
「大王是說誰?」
「不知道,但一定就在那些漢臣當中,很可能還不止一個。父汗臨行前告訴我,只要發現不妥,立即誅殺叛徒。」
帳中眾人都吃了一驚。
「可是,大汗的意思……」
「父汗也已經信不過他們了,所以把他們全都聚在中書省。」
其實忽必烈的意思是,如果這一仗戰敗終究還是要退回草原的,那些漢臣自然不能再留給李瑕,到時無非是若能帶便帶,若不能帶便殺了。
既然有了這個意思,那木罕便不懼動手殺人,為爭汗位提前掃除障礙。
他眼神中寒光一閃,道:「現在大敵就在眼前,已經沒有時間慢慢地去篩查了。依我的意思,該把那些漢臣全都殺光,以絕禍患。」
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未殺錯
中書省。
這是一座新建的衙門,就座落在宮城南邊。
如今戰亂一起,大元朝中的大部分漢臣都被召集在這裡,參謀戰局、安排後勤,直到忽必烈出城決戰,他們才稍稍歇了下來。
入夜,郝經很早便在公房中鋪了被褥,躺在那仿佛睡著了一般。
「篤篤篤。」
卻有敲門聲響起。
「郝公,該是還未睡吧?」
郝經一聽聲音連忙翻身而起,拉開門一看,外面站的果然是姚樞。
姚樞前兩年因不滿忽必烈任用理財之臣剝掠百姓,因此被忽必烈暗貶而失去了實權,已經有許久未曾露面。這次卻同樣被召到中書省來。
「姚公。」
「諸人之中,唯有你最是安心啊。」姚樞進了公房,端坐,抬手示意郝經不必點燈。
郝經苦笑道:「近年來,我漸漸明白了一個道理,天行有常,不為堯存,不為桀亡。天下事也不以我等之意志而改變。」
「是啊,我等求中原不亡,而金國滅。我等助蒙元行漢法,而漢法自興。忙來忙去,我等俱是錯的。可笑,可笑啊。」
姚樞拍了拍膝蓋,顯得有些蕭索,又道:「還有樁更可笑之事,當年我曾寫信勸唐帝歸降,稱我大元皇帝『以天下為度,恢弘正大,不限中表,不頗不撓,心乎生民,不心乎夷夏』,字字句句言猶在耳。至今思來……不得不感慨唐帝之堅毅。」
郝經頷首道:「回首十年之前,誰又能想到能變化至此地步?」
「大道之難,難於青天。唐帝之作為,如開天闢地。」
郝經沉默了片刻,往前俯身,低聲道:「唐帝說的是『沒那麼難,只要敢去做。凡同胞齊心,則中華必興』。」
姚樞聞言,呆滯了一下。
好一會兒他才苦笑道:「好銳氣,可惜金亡之時他尚未出世,如今老夫卻已老了啊。」
話既然都說到這個地步了,郝經便道:「姚公,為時不晚。」
姚樞不由朗笑,連連擺手。
「你莫要以為老夫是怕死、眼看局勢不好了連忙望風而降。」
「姚公當然不是這般……」
「你聽我說。」姚樞道:「我錯了便錯了,不會苟且偷生。已錯了一輩子,到頭來再易節改志,徒傳為天下笑柄。我今夜過來,不為歸降。」
「那是?」
「勝負已定,該少死些人了。」姚樞嘆惜道:「大元至此地步,再戰下去不過徒傷人命,毀了這城往後猶需再費人力物力來建,傷了士卒往後猶需再徵召,不如早些了結,讓唐帝留存兵力早征宋國,使四海早日一統,百姓早日太平。」
郝經問道:「姚公了解戰局?」
姚樞伸手在案上劃了兩下,道:「張珏早一日克城,便可早一日前後夾擊,擊敗元軍。」
「姚公有法,可讓唐軍儘快克城?」
「城中守將賀仁傑與老夫有故,老夫或可勸他。」姚樞道,「然而需要唐帝給他一個承諾,郝公可有?」
郝經笑了笑,道:「那姚公找錯人了……」
突然,「嘭」的一聲,外面響起了踹門之聲,緊接著便是一聲慘叫。
郝經連忙起身,匆匆趕到門邊,對著門縫往外一瞧,正見幾個元軍衝進中書省大院,逢人就砍。
頃刻之間,這個衙門已成了血海。
姚樞則已愣住了。
他怎麼都沒想到,君臣一場,到頭來迎來的是這樣屠刀相向的結局……
……
元軍陣中。
有探馬迅速趕到了忽必烈身邊,稟道:「大汗,移相哥大王發現張弘道正率騎兵趕過來,在南囿附近阻住了唐軍騎兵。」
「告訴他,不需要他擊敗張弘道,只要能讓唐軍無法趕到主戰場就是大功。」
這樣平闊的地形,李瑕的兵力布置本來就瞞不過忽必烈,雙方並不能拼奇兵,只能把勝敗交到各自的將帥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