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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伯輔可知,是李非瑜邀的房正書,年紀輕輕,氣量真大。」江春擺了擺手,道:「不必管他們,歇了吧,累死了……」
……
「你不擔心張遠明的親朋故舊找來?」房言楷道,「只怕你涉世未深,不知鄉紳士人之間抱團……」
「房主簿擔心的真多。」李瑕道:「蒙軍都要打下川蜀了,為何不見你如此擔心?」
「自是心憂戰事,但身為主簿,分內之職該做好。」
「是,你確實沒做錯什麼。」
房言楷一愣,負手嘆惜,道:「倒未想到你會如此說。」
「你沒做錯什麼,但守著舊規矩,只會與大宋一起腐朽、滅亡……哦,這話不是我說的,是謝方叔說的。」
房言楷沒有叱責李瑕,喃喃道:「『兼併之習日滋,百姓日貧,經制日壞,上下煎迫,若有不可為之勢』……局勢至此,已如進退維谷之中,不正本必亡,正本必亂。」
「原來你們都知道。」
「原來非瑜是新黨?」
「不,我是奸黨。」
李瑕擺了擺手,道:「別總是給我貼這些標籤,何必非要劃出個三六九等來?」
「哼,但要正本,也不是你這般擅自殺人,簡直是胡做非為!」
話到這裡,房言楷臉色更加惆悵,道:「算了,多說無益。如你所願,我會謀求調任他方,此事不易,我盡力而為。」
「好,但在這之前你我三人齊心協力,慶符縣才不會亂。」
「還談齊心協力?」房言楷道:「你已有威望,又掌控了張家之田地家產,我鬥不過你了。」
「還沒掌控,這事不急,我慢慢辦,但你確實鬥不過我。」
「找我來,要我將縣裡的田冊交給你不成?」
「嗯?」
房言楷道:「你拿下張家,便相當於拿下大半的田冊,我認輸。」
李瑕問道:「哦?我會怎麼做?」
「太簡單了,譬如讓張家不繳田稅,我這主薄也便當不下去了。」
「我倒沒想過這些。」李瑕道:「田冊之類的,房主簿繼續拿著吧。」
「那便是……因我任鮑三、姜飯為公吏,你驅他們殺人,藉此捏我把柄、逼我順服?」
「房主簿想得太複雜了。不過是死了個張遠明,你該做什麼就做什麼,不必這般憂慮。」
「呵,是嗎?」
李瑕道:「我對付張家、房主簿別管,此事就這麼簡單。」
房言楷停下腳步,斜睨了他一眼,有些不信。
李瑕又道:「我對主簿職權不感興趣,別礙著我做事就行。」
「你不嫌給你的錢糧太少?」
「那是為了讓你在能拿出來的範疇內努力擠。」李瑕道:「但我從未想過要把縣裡的錢糧全部掏空。縣中出納,還需你負責,不是我能亂來的。」
房言楷瞳孔縮了縮,似有些觸動。
李瑕道:「當然,你我可能還會有別的衝突,等戰事過去再說吧……先說眼前,我要擴兵抗蒙,你別搗亂,可好?」
房言楷負著手,「哼」了一聲,也不說話。
「還忙,就這樣。」李瑕抬了抬手,轉身走了。
房言楷負手看著他的背影,喃喃道:「得了便宜還賣乖。」
話雖如此,但他那種頹廢感……忽然消減了許多。
……
張遠明知道,若不對付李瑕,家產就沒了;房言楷知道,若不對付李瑕,權力就少了。
他們不是傻,只是看到了事情的根本,李瑕就是要搶他們的錢和權。
嚴云云卻覺得他們傻。
在她看來,現在是戰亂啊,蒙古人打過來都嚇死個人了,誰有能耐保住安穩日子她投靠誰,多簡單的事。
反正除了這身子,她什麼也沒有。
張家父子一個個色迷迷的這本沒什麼,問題是找人去殺李縣尉,都被人盯上了,還在那昧下近半雇凶之錢。
好日子過得久了,腦滿腸肥糊了心竅,那就休怪她嚴云云也上去踩一腳了。
「說老娘婊子無情也罷,老娘就是這麼婊子無情。」
另外,雖說是當娼妓的,嚴云云也覺得每日被張家父子那般盯著不太舒服。
李瑕與韓祈安的眼神就讓她心安得多,至少讓人有種「這兩人說話算話」的感覺。
今夜在大堂上,他們的表現也是如此,說護住她就護住她。
退堂之後,嚴云云被帶到一間公房中。
「坐吧。」韓祈安正端著一碗藥在喝,道:「答應你的事我們會做到,你先在縣城中住下,等戰事過去,縣尉會派人送你到臨安,在臨安的大青樓里當媽媽。」
「先生在喝什麼藥?聞著好苦哦。」
「黨參黃芪湯。」
嚴云云道:「先生得的是癆病哦?」
「嗯。」
「那先生若是與奴家好一場,怕是能累死在榻上,想想也好風流呢。」
韓祈安頭也不抬,道:「是,我惜命,不敢與你好。」
嚴云云捧著帕子嬌笑。
「最後再交代你一句,嘴閉嚴……去吧。」
「等等嘛,奴家想見見縣尉。」
「沒有必要。」
「但奴家又不想去臨安當媽媽了,人生地不熟的。」
韓祈安抬起頭,有些不悅,道:「我做事守信,但你若反反覆覆,就是取死之道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