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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朕沒什麼不開心的。」
「但陛下就是不滿足,臣妾感受得到。」閻容用手指在李瑕身上劃著名圈,道:「好像陛下心裡總覺得少了些什麼?」
李瑕握住她的手,轉身拉開她的抽屜,果然從裡面拿出兩個瓷瓶,一個是砒霜,一個是丹藥。
「陛下……」
「你還敢吃這些。」
「臣妾就是不想長皺紋嘛。」
「朕給你的辦法沒有用嗎?」
「一點點,但砒霜更有用,陛下你看臣妾……」
「你本來就沒皺紋,怎就是砒霜有用?它只會害死你。」
「臣妾從不怕死,就不想變老變醜。」
也只有閻容敢在李瑕面前撒嬌,但她其實知道李瑕很生氣了,很快又軟言求饒,貼著他蹭個不停。
「誰都能從容老去,你為何不能?」
李瑕推開她,收了藥瓶,轉身出了春華宮,那邊妙嵐領著宮娥迎上來。
「陛下。」
「將寧妃禁足,嚴禁她再採買物件,即使是皇后與趙衿也不許來看她。」
但就在這天夜裡,李瑕忽然再次想起了自己失事前一段時間的所做所作。
他披衣而起,重新來到了春華宮。
推門而進,繞過屏風,只見閻容正趴在榻上輕泣,他不由嘆了口氣。
閻容回頭看來,抹著淚道:「陛下嫌臣妾年老色衰,想將臣妾打入冷宮。」
「不用倒打一耙,你自己信嗎?」
閻容眼中帶淚,卻已得意一笑,撫著自己妖艷的面容,道:「陛下今日生氣卻還肯回來,還是因為我美。若我真年老色衰了,陛下就不生氣,也不會再回來了。」
李瑕長嘆一聲,坐在榻邊,問道:「你就只信自己的美貌,不信我們多年感情,是嗎?」
「臣妾一輩子的嬌縱都是因為美貌,臣妾不知道沒了它要怎麼活?」
「我會陪你好好活。」
閻容已動了情,湊近了李瑕,妖嬈的身段輕輕擺動,呢喃道:「我更想要你好好疼我。」
「……」
「陛下,陛下……臣妾還很美吧?」
閻容從來都喜歡以一種極致燃燒、綻放的方式迎合李瑕,許久,直到她終於力盡,滿足地蜷成一團。
雲鬢鬆散,落得滿榻都是。
「臣妾好喜歡……陛下……冠軍的意志。」閻容輕喘著,道:「我常常想,我寧願死在這樣的時候。陛下不懂我的,我寧願死掉,也不想朱顏凋落……哪怕你說我是心理的病,是。可這就是我,是煙火不是枯花。」
李瑕的汗水浸在榻上,終於不再像之前那般生氣。
閻容自顧自說著,道:「知道嗎?如果不是陛下,臣妾在臨安時已死過兩次了。我的這些年華都是撿回來的,想盡情地美下去。」
李瑕摟著她,道:「朕很遺憾,縱使富有天下,也不能幫你留住年華。」
閻容笑了起來,喃喃道:「陛下已經給了我最好的年華……」
說到這裡,她眼中又有水意,支起早已無力的腰身,整理著雲鬢,道:「臣妾來,臣妾想讓陛下開心……」
……
建統四十年。
李瑕常常獨自待在沙盤苑中。
那是宮城中新建的一個大園林,將世界的地圖建成一個沙盤,有水池代表海,有草坪代表草原……需站在高處的亭子裡,才能俯瞰全貌。
「陛下。」
高明月走到亭中,輕聲喚了一句。
李瑕伸出手與她互相挽著,嘆道:「朕稱帝四十年,已將所預知的一切都描述給了世人。這是朕異於常人之處,拋開這些,朕並非一個卓越的政治家,因此到了傳位給長宜的時候了啊。」
「早知會有這一天,可真到臨頭了,臣妾還是心中忐忑,陛下真能放心長宜嗎?」
「放心不放心的,總得交出去,如今是最好的時機。朕曾答應過你,陪你再回大理,明年便可啟程了。」
這一年,李瑕開始漸漸放下政務。
他在唐安安的住處找到了很多的畫作,畫的多是她們早年間的肖像,不論任何時候看,都還美若天仙。
親手收拾著這些畫作,他也頗為感慨。
「閻容故去之後沒幾年,世間便有了照相機,偏她不肯再等等。但其實,朕與她一樣,還不知道怎麼面對衰老。」
說話間,有宮娥匆匆趕來,道:「陛下,帶方郡王快要不行了。」
「擺駕。」
……
自從東瀛平定、海貿漸盛之後,李昭成已回京居住,如今出任宗正寺卿。
事實上,國朝初立,宗正寺並沒有太多要管的事情,若早個十餘年,倒還有皇子皇女們做的略有些出格之事。如今調皮的皇子多已從征各國,李昭成便更閒了些。
這日,李瑕微服到了帶方郡王府時,見到的卻並不是個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垂死之人。
李昭成正在做菜,一轉頭見到李瑕過來,連忙趕出廚房……別家的廚房都是設在後罩院,唯獨他家是設在前院。
「陛下,老臣斗膽,想邀陛下小酌幾杯。」
話到這裡,李昭成還補了一句,道:「陛下忙於國事,已四十餘載未與老臣單獨把酒閒聊了。」
李瑕笑了笑,道:「你也不怕犯欺君之罪,但也就是今年,朕算是得了空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