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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留夢炎?是你……你怎能……」
他已明白了,一切都是留夢炎詐他的。
把所有的人力、物力全轉移到了那琉球荒島上,船隻卻在福州被朝廷奪了,那先到島上的人只能投降……
完了。
王剛中想到這裡,心如死灰。
留夢炎不欲與他多言,徑直舉起了一枚令牌,喝道:「拿下!」
令牌是銅製、鍍金,上面字跡分明。
從王剛中這個方向看去,能看到令牌上寫的是「大唐行御史台」。
這是他半年以來無比恐懼的一個衙門。
沒想到千算萬算,還是被這個衙門拿到了。
留夢炎也在看著自己的令牌,眼神十分莊重。
他看到的這一面,刻的是「糾察不法,鎮遏貪腐」八字。
猶記得,他接過這令牌時,天子說他們是刀,是把宋國三百年腐肉割下來的刀。今日,他做到了。
他曾答應過天子,要當一個造福萬民、遺澤百世的忠臣、能臣……這件事則要做一輩子,唯有到他死時,才能蓋棺定論。
……
又過了大半個月,榕城年節將近。
留夢炎在屋裡正在寫摺子,忽聽得外面歡呼聲大作。
他放下筆,出了門。走過栽著榕樹的街巷、登上鼓樓。
放眼遠望,只見有旗幟半卷,那是劉金鎖帶去剿匪的官兵正從城外歸來。
更多城中百姓聽得消息,趕來載道而迎。
留夢炎想到這近一年任期里,劉金鎖一個主意也沒出,最後卻還能做得順風順水,不由嗤笑了一聲。
「還真是個福將……」
番外篇·揚帆
建統八年,二月初三。
長安。
偏殿中只有李瑕與一個身材矮小卻精壯的將領在談話。
大部分時候都是李瑕在說話。
「亡宋理宗時,宋廷才把澎湖島劃歸到福建路晉江縣,對琉求的了解卻有限,故而趙與檡這些人始終認為琉求養不活他們想要的建制。這次留夢炎既將他們發落過去了,你便領水師去一趟,將琉球劃歸福建路管轄。由你駐軍,配合當地諸官員。錢糧、物資都是配備好了的,不必另外籌措,省得朝中大臣們又要哭窮。今已安置在島上的四萬餘人中,趙宋宗室就有數千人,都是自己想去的,不是朕苛待他們,你謹慎對待,勿出亂子……此去,沒有十年怕是回不來。」
「開疆擴土,臣雖死無憾。」
「船隻是個問題。」
說到這裡,李瑕微微皺了皺眉。
以前,他的商路有兩條,一是出河西走廊,走陸上絲綢之路;二是從雲南走茶古道。
如今一統天下了,反而陸上絲綢之路走不了了。
因為他與忽必烈兩虎相爭之際,西邊的海都已趁勢崛起。當他在中原鏖戰,海都則拿下了哈拉和林;當他在南征滅宋,海都與兀魯忽乃的衝突則愈演愈烈。
國朝初立,是否支持兀魯忽乃打這一仗還不好說,反正幾年之內,商路必是難通的。
李瑕於是將目光轉到了海上。
戰亂數十年,國家千瘡百孔,人口凋敝、田地荒蕪,沒有數十年的休養生息恢復不了,又如何完成一系列的壯舉?
唯有大航海。
提前三百年,由他親手來主導這場地理大發現,以舉世之物力來完成的構劃。
想得再多,首先需要船隻,且是大海船。
故而,李瑕大封官爵之後的第一件事,便是在水師將軍之外,把他最親近的舊部們派遣到沿海,如韓祈安、聶仲由、劉金鎖、李昭成、林子等等,協助他們的則是秦九韶、留夢炎這些最聰明的官員。俱往兩浙、兩廣、福建、山東。
今日還把姜才遣往琉求。
「船隻務必要足,朕要你再建琉求市舶司,造船、貿易,船行新羅、東瀛、大食等地。」
姜才默默聽著,末了問道:「臣斗膽問陛下,是否有意取東瀛?」
他略略停頓,之後又補充了一句。
「之所以有此猜測,乃是因一些封地名,如田川郡夫人。」
李瑕搖了搖頭,道:「要取也不能急。且先教將士知曉,取一貧瘠小島利在何處,是有金、還是有銀?抑或是人口?其次海上行軍困難,即便登陸,其道路難行、風土陌生……總之是不能打無準備的仗,畢竟連高麗還沒取。」
「臣明白了。」姜才應道:「臣會在琉求造船、練兵、剿盜,並多派人進入商隊、了解風土。」
正在此時,關德進了殿,稟道:「陛下,蘇劉義、劉師勇到了。」
「召。」
不一會兒,又有兩名水師將領進入殿中。
若說李瑕方才說著遣姜才往琉求已是大事,此時神情才算是真正鄭重起來。
他拿起幾封奏章,讓關德遞給三名將領過目。
「先看看吧。」
新上任的琉求安撫使姜才率先拿起一封,攤開來看了。
只見是一個名叫「蒲壽庚」的官員上的奏摺,其人顯然是宋降臣,沿任承節郎、提舉泉州市舶司使。
蒲壽庚稱,福建沿海海盜猖獗,宋朝廷無力管轄,使之「海寇積年,民罹其害,雲合亡命,無不一當百」,又稱如今天下聖明,遣劉元帥南下、整編彰武軍,剿福建山賊頗具成效,然而劉元帥不擅水戰,泉州水師便協助彰武軍擊潰了海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