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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一會,才有眼尖的少年大喊起來。
「是大宋的戰旗,是『呂』字,看!是兩個口……」
……
呂文德走進將軍府,在大位上坐了,怒瞪了王堅一眼,喝道:「兵呢?!」
王堅抱拳道:「稟呂帥,末將已命張珏、易士英統兵北上荔枝道……」
他從李瑕離開釣魚城說起。
這明修棧道、暗渡陳倉之策很簡單,且歷來兵家常用,並不稀奇。無非是李瑕、呂文德兩路兵馬都是用來吸引蒙軍主力,為張珏創造機會。
「砰。」
案上的破茶碗突然砸在地上,打斷了王堅的敘述。
瓷片四濺。
「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蜀帥?!」呂文德勃然大怒,怒叱道:「你他娘的知不知道這是大罪?!」
王堅知道。
從來沒有一個蜀帥,敢貿然調走釣魚城、重慶府的兵力。
此乃長江上游重鎮,社稷之門戶,一旦兵力空虛,以蒙古騎兵之迅速,宋軍步卒根本來不及回防。
萬一重慶失守,大宋便有亡國之禍。
哪怕明知蒙哥死後,莫哥無心攻打重慶,也絕不能賭。
也從來沒有一個蜀帥敢不上報朝廷,擅自作主北復。
當年,大宋聯蒙滅金,朝堂上爭來辯去,許久才決定端平入洛。待宋軍收復三京,立足未穩,蒙軍已至。
機會只在一瞬間,誰敢擅作主張?
王堅本也不敢,但他與李瑕同生共死,從十萬人大軍中殺出來,性命都不在乎,又如何能吝於給一個承諾?
承諾之後,如何反悔?
他承受著呂文德的怒火,無法辯駁。
呂文德確實有憤怒的理由。
三萬呂家軍於野戰中硬生生抵抗了五萬蒙古騎兵近一個月,陣亡數千人,呂文德也負重傷。
但這些川蜀將領們,卻從頭到尾都瞞著他堂堂蜀帥。
「王堅!是否老子對你太客氣了?!」
「呂帥息怒,此事是末將主使,其他諸將,皆是受末將欺瞞。」
王堅話到這裡,已脫了頭上的盔甲,吃力地擺在地上。
「一切罪責,末將願一人承擔。」
呂文德怒氣不消,一字一句道:「你擔不起,再大的功勞,都抵不了你的罪……」
……
見過了王堅,呂文福又上前勸呂文德消氣。
「大哥何必置氣?無論如何,這四川制置使是大哥,收復漢中功勞始終是大哥的。李瑕當時說的清楚,絕不敢搶……」
「別與老子提這小畜生!」呂文德暴喝一聲。
呂文福嚇了一跳,生怕他又暈過去。
「咳咳咳……還不清楚嗎?這小畜生從頭到尾都在算計老子……派人去殺了他,我不論你用何手段,老子要他死。」
「是,是,一定弄死他。」呂文福道:「但,不如等收復了漢中?」
呂文德不應。
呂文福又低聲提醒道:「大哥,榷場。」
「嗯。」
再大的脾氣,呂文德終究是悶哼了一聲。
呂文福不明白他為何有這般大的脾氣,是,確實被李瑕耍了不假。但只要張珏能攻下漢中,總好過白損失了那許多兵力最後什麼也沒有吧?
……
而見過呂文德之後,王堅擔憂的卻不是個人前程性命。
他到了呂家軍中,費心打探……之後,臉色漸漸憂慮起來。
李瑕的整個大方略基本成功了,但必然會出現一些意料之外的變故。
比如,劉整叛了。
若劉整不叛,李瑕或還能讓呂文德在巴中多守一段時間。
但現在莫哥已然北上,張珏既要堵住米倉道,還要攻下漢中……可想而知,壓力極大。
王堅憂慮不已,思來想去,又招來麾下唯一還留守在釣魚城的將領趙安。
「你快馬至劍門關,告訴非瑜呂帥大敗之事,請他務必及時支援君玉。」
趙安卻不馬上走,反而臉上滿是關切,小心問道:「將軍,呂帥對你……」
「快去!」
王堅眼一瞪,怒叱了趙安一句,將其趕走,自己則轉身再次去懇求呂文德派兵支援張珏……
……
而蒙軍的消息卻是更快。
正月十四,還在強攻劍門關的汪忠臣便得到莫哥的快馬急信。
「你說什麼?!」
汪忠臣難以置信,喃喃道:「宗王在米倉道被宋軍堵了,這怎可能?」
他搖著頭,已是跌坐在椅子上。
「該死,李瑕強攻利州是假……漢中……漢中!」
「傳令下去,全軍立刻北上米倉道!」
汪忠臣覺得自己就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這裡來來回回亂跑。
就是不認為自己能在短時間內突破李瑕的防線,才選擇重回米倉道。
李瑕的名聲、事跡,突如其來地砸在他面前,迅速引起了他深深的忌憚。
……
漢中這地方的位置實在是緊要,是從關隴入蜀的必經之地,亦是蒙軍要撤退的必經之地。
眼下,蒙軍最要緊的就是支援漢中。
萬一漢中被宋軍搶占,那就更得在這之前離開米倉道。
否則,所有被困在川蜀的蒙軍都成了困獸,真真正正成了被關起門打的狗。
整個川蜀戰場的重心正在全面北移,不約而同地殺向張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