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95頁
「劉大傻子,你說誰糊塗?」
「張大帥糊塗。」
「我聽說前幾日議事的時候,陛下說了,南征就不用太多兵力,也打不了多久,小仗,小仗。」
「我看也是,帶的都是文官。」茅乙兒道:「到時肯定勸降的多。」
「那不得帶上我們劉大將軍?一張嘴能說會道的,不得勸降許多人。」
「哈哈,你現在這般笑話我,但要讓我去,沒準真讓我辦成了。」
諸將於是大笑起來。
他們或多或少都在之前的戰事中受過傷,兩月來又是養傷又是戰後整備也是許久未得清閒,今日是難得聚在一處,馬上又要分鎮中原各地了。
「茅將軍!」
忽聽得前面傳來一聲呼喚,諸將轉頭看去,卻見是一名文官正匆匆向這邊趕來。
「陳先生。」茅乙兒喜道:「那是我原先的軍中參議官,打點錢糧、出謀劃策可是一把好手哩。」
「我軍中參議官就每次都說錢糧不夠用,定是不懂打點。」劉金鎖道:「不如叫這陳先生到我帳下來。」
「打完仗他已經立功調任、改知壽州了,往後當個高官要得。」
說話間,陳虞之已趕到了面前,有些氣喘道:「茅將軍,我今日便隨陛下南下了,方才想起,當日還有首詩未送給將軍。」
「詩?」茅乙兒一愣。
「不錯,當日鏖戰乃顏,學生方欲一詩相送卻正遇敵衝鋒,不想便拖到了今日。」
「嚯。」
諸將紛紛羨慕地起鬨。
茅乙兒有些赧然,左顧右盼之後又有些得意。
於是在起鬨聲中,便見陳虞之抱著拳,鄭重將那詩吟了出來。
「柳濕征衫晚出關,荒城古雪劍花寒。西風漠漠龍沙路,馬上青山帶醉看。」
「好!」
諸將雖然聽不懂,卻能在陳虞之的態度中感受到對他們征戰沙場的敬重,文也好、武也罷,共同收復河山,與有榮焉。
……
「好!好詩……」
長亭之中,眾臣還在捉緊時間與李瑕商議各種事宜。
忽聽得後方一陣吵鬧,張柔遂讓人去問。
待得知是有陳虞之給茅乙兒作了詩,眾臣點評了幾句,來了興致,皆說今北方平定、南征在即,當以詩詞相賀。
這種事,眾人自然是先看向了白樸。
張柔開口相邀道:「太素筆落詩成,先來一首,如何?」
之前白樸因其父親之事被捕到燕京,被金蓮川幕府諸漢臣們保下性命,如今燕京既復,他便在翰林院混一個清閒的文職。
當時忽必烈讓白樸作詞,他只作了首表達不願仕元之詞。
但在今日,他卻是含笑應了。
「恭敬不如從命,且由學生來拋磚引玉。」白樸捻著長須,環顧周遭,道:「那便為南征賦詞一首。」
「好。」
「笳鼓秋風,旌旗落日,使君威震雄邊。羨指麾貔虎,斗印腰懸。盡道多多益辦,仗玉節、亳邑新遷。江淮地、三軍耀武,萬灶屯田……」
白樸吟到後來,轉身,看向官道上一個個身披盔甲的武將,吐出了最後一句。
「明年看,平吳事了,圖像凌煙。」
這詞不算驚艷,卻是個好彩頭,指出大軍一兩年內便能平定江南。以白樸平時之為人,可說是非常給面子了。
不過他與張家有關係走得近,其中有幾句話便隱約像是給張家寫的,算是他的性情如此。
等眾人評說了幾句,白樸團團行了一禮,又退回隊伍里,不願出風頭。
其後旁人紛紛上前寫了詩詞。
如今北方文脈凋零,連他們這些士人作的詩詞也只能算是不錯,少有名篇佳作。
直到劉秉恕身後有個年輕人出列,有些傲然地微昂著頭,吟了一首詩。
「臥榻而今又屬誰?江南回首見旌旗。路人遙指降王道,好似周家七歲兒。」
「咦。」
眾人不由紛紛看向劉秉恕,笑問道:「這是劉公帶來的人?好銳氣的詩。」
「這是真定硯公的學生,劉因劉夢吉……」
李瑕如今常讀書,倒也聽得懂這詩中典故,這個真定來的年輕官員嘲諷的是宋太祖趙匡胤。
那「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」便是趙匡胤滅南唐時的名言;至於「周家七歲兒」指的則是趙匡胤陳橋兵變時、年僅七歲便被奪了皇位的周恭帝柴宗訓。
短短一首詩,把對趙宋的譏意表達得淋漓盡致,確是才氣逼人。
只是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。
比如陸秀夫便一直站在百官之中,聽了這詩心裡便微微搖頭。
待這些年輕官員們都寫過詩,則是幾位重臣出列。
郝經寫了首長詩,依舊是那娓娓道來的風格。
「白叟休垂泣,蒼生獲再蘇。只知期用夏,更擬論平吳。旭日冰天透,仁君雪國無。終能到周漢,亦足致唐虞……」
這是到現在為止陸秀夫最喜歡的一首,不像白樸那麼敷衍,不像劉因那麼凌厲。
可惜這詩還是太晦澀了,沒能讓更多人感受到如今北方平定、馬上要吞併江南的格局。
而此時還敢跟在郝經後面寫詩詞的,已只有劉秉忠了。
看到眾人的目光向劉秉忠看去,卻見這位老臣笑了笑,出列向李瑕行了一禮,捻著長須,開口緩緩吟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