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09頁
他們從來不是對賈似道有什麼意見,只是這次議和干係了太大的利益,哪怕賈似道反對也沒用。
好在,賈平章公體貼、沒有為難他們,那當然還是一團和氣。
「平章公請。」
有官員上前,用袖子擦了擦一把擺在御座邊的黃花梨椅子。
「官家今日龍體不適,不便前來奏對,凡事還請平章公定奪。」
這是常例了,莫說朝會,就連這種君臣奏對趙禥也不常參加,通常都是由賈似道替代他主持。
前些日子賈似道還鄉,朝堂上主戰派主和派爭得厲害,大概也是愁死趙禥這位皇帝了。
現在稱臣的表文一寫、大印一蓋,果然把事情都解決了,他的師相也回朝了,他終於又可以躲在後宮花天酒地,其樂融融。
一切都回到了本該有的平靜模樣。
多好……
賈似道大大方方坐下,目光掠過了站著的眾人,吳堅、文及翁、留夢炎……最後落在呂文福身上。
「何時到臨安的?」
呂文福連忙答道:「今早到的,先到恩相府上拜會,聽說恩相不在,便一直等著。直到恩相派人來喚我入宮向官家奏事。」
他態度還是和以前一樣,甚至更加的恭敬。畢竟呂家想要的是襄陽榷場,而非脫離賈似道。
「我去探望了王老將軍。」賈似道的目光從呂文福身上移開,落在了殿上的幾個宦官們身上。
「竟勞平章公親自走一趟,王老將軍身體還好吧?」
「王老將軍大功於國,威望素著啊,那日在左闕門,一人便震懾住了一營御前軍……」
殿上的官員們紛紛唏噓起來。
「是,威望素著。」賈似道漫不經心道,「可惜身子骨不太好,怕是行將就木了。」
有小宦官聽了,便退出了復古殿。
賈似道揚了揚嘴角,似笑非笑了一下。
到了知天命的年紀,他早已學會了做妥協,這次的妥協換來了這些人繼續支持他,使他沒有像王堅、江萬里一樣滿盤皆輸。
他還有機會。
有些事也許李瑕是對的,比如兵權該掌握在自己手裡更妥穩。
「議事吧。」
「是,平章公,今日要定下章程的事有這幾樁,一則是左闕門鬧事者的處置,一則是襄陽的榷場……」
賈似道搖了搖頭。
他回朝不是為了來給這些人擦屁股的,他要做的是正事。
「本相不管你們這些雞毛蒜皮,只問你們,這稱臣的奏表一遞,可想過如何應對西藩?」
以往逆賊逆賊的叫得起勁,如今真感受到李瑕也許要反了,他反而叫起「西藩」來。
事已至此,他才真正發現,李瑕若能一直是大宋的「藩」才會是一樁大好事。
只不知晚了沒有……
……
慈元殿。
全玖手裡捧著茶杯,思慮著,緩緩道:「其實我思來想去,認為賈相一開始所說的也不無道理。」
低頭站在那的主事宦官曹喜聽了,暗道婦人就是沒有主見,被人一勸就動搖,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,太后如此、皇后亦如此。
「請皇后不必過於憂慮。依奴婢看,賈平章公說的再有道理,也沒有阻止議和呀,現在事情了結了,再憂慮也無用了。」
全玖並不理會曹喜的提醒,自顧自地想著事情,道:「當時那些臣子們一鬧,我只顧著害怕胡虜,反倒忘了西藩那邊。」
她也是稱李瑕為「西藩」。
總之是兩邊她都怕,既怕蒙古、也怕李瑕。只盼著睦鄰友好,藩鎮不亂。
每次想到李瑕,全玖都有種莫名的情緒,隱隱有些煩燥起來。
她自認為十分了解他,又喃喃自語道:「他那人素來狂傲,還能跟著我們向蒙古人稱臣嗎?」
「皇后放心,相信呂太尉一定能平定李逆。」
「你懂什麼。」
曹喜低下頭,暗道這話就是官家說的,沒來由挨了一頓罵。
正此時,又有一名小宦官匆匆跑上前來,低聲道:「奴婢方才從太后、官家處過來,賈平章公說王堅王將軍怕是時日不多了。」
全玖微微一愣,心想連王堅都死了,往後更不知該由誰來阻擋李瑕,嘆息了一聲,道:「王將軍那日著實是嚇到官家了。」
「是,平章公一回來,官家就能安心了。」
「查了嗎?」全玖放下茶杯,緩緩又問道:「太后那日為何會被江萬里說動?」
曹喜站在一邊聽了,暗道皇后又問了個沒用的問題,沒主見的太后被勸一勸就改主意了不是很正常嗎?婦人做事就是太細了,過分細了。
不想,只聽那小宦官答道:「稟皇后,查到了,當日江公給了太后一封信。」
「信呢?」
「奴婢收買了太后身邊的宮人松嫦,想辦法將那信抄錄來,本想得手後再回稟……」
一直到了夜裡,全玖才終於得到了她要的信。
信是松嫦抄錄的,字跡一般,全玖看到了第二列時忽然意識到了什麼,竟是驚得一下站了起來。
她似乎還有些驚恐,不安地向後看了一眼,又掃過窗外,抬手捏了捏衣領。
深吸了一口氣,她拿著信紙湊近燭火,似想從那白紙黑字里看出些什麼。
直到看完了整封信,她睜大了眼,依舊有些不可置信的樣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