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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到忽必烈北上、李瑕拿下關隴,形勢又有了新的變化。
李瑕已有了成為一條後路的趨勢。
以前張文靜不能離家出走,除了被看得嚴,也有害怕牽連全家的原因。
現在不同了,若有牽連,牽連的不是張家滿門,而是河南形勢。
壓力已經給到了忽必烈那邊。
可以想見,在不久的將來,張家才是掌握了選擇主動權的那個。
當然,張家現在不會投靠過來,還要觀望北面的戰果,但也一定不會主動招惹李瑕。
對世侯而言,家族利益才是第一位。
世侯的特點就是「窺測時勢」。
張柔離得太遠,未必知道消息,張弘道必然已經考慮到了,準備繼續窺測時勢。
這些,李瑕很確定,且早已收到信號了。
張文靜不想再觀望,決定給父兄一個狠的,促使他們下決心,這才需要離家出走,也終於能離家出走。
還有一個關鍵。首先,是商挺先下令堵住了潼關,使得她不得不北渡黃河,然後,才有張弘道傳書質問商挺一事……
這先後順序很重要。
換言之,商挺並非得到張弘道提醒才出手阻攔張文靜。若不是潼關封堵,張文靜早便過來了。
那便可知,張延雄必然沒有得到要殺李瑕的命令,張弘道的吩咐必然只有一個核心。
——「把人帶回來,我要繼續觀望。」
觀望、觀望、觀望……
李瑕既早知這些立場,只須再派人聯絡到張文靜,北渡之前便可確定這一趟安全無虞。
剩下的,就是把她帶回去。
今日過來,便是試探張延雄防得嚴不嚴……
……
「欸,這裡。」
李瑕抬頭看去,只見張文靜從閣樓的窗戶上探出頭來,旁邊還有幾個女子的身影一掠而過,像是想看看他。
「能下來嗎?」
「下不來,門被鎖了。」張文靜苦惱道。
「那張延雄也不算傻。」李瑕笑道。
「我有話和你說,你等會啊,我寫在紙上拋下來。」
「好。」
不一會兒,張文靜提筆寫就,將紙箋又折好,卻也不亂拋,拿彩練繫著,將紙與一支眉筆一併放下來。
李瑕拾起看了,筆跡與當年那封相思箋上的一樣好看。
「你須小心,打聽到儀往營牢欲見廉。」
李瑕看了,執起眉筆寫了一句。
「無妨,正好利用廉的人引起混亂,我們才好走。」
第六百七十章 散養
因潼關失守,風陵渡也加派了不少駐軍,廉希憲正是被關押在駐軍營中。
他頭上的傷口還未癒合,不時有血水流過眉梢。
但他已想明白了前因後果。
是李瑕讓他寫給商挺那封信,並非傳給了商挺,而是傳給了張家女郎。之後,張家女郎配合李瑕,反手指認他廉希憲才是叛國之人。
「竟就這麼般簡單……你渡一趟黃河,可謂一舉數得啊……」
廉希憲憂愁的不是個人的身家性命。
而是,李瑕搭上了張家的同時,只怕還要在山西安插眼線,探知黃河東岸的兵力布署。
因為李瑕取下關中,首先要做的必然是布防關中東面,除了潼關,另一道防線就是從呂梁山到風陵渡這段黃河。
廉希憲遷移了關中兵力之後,一部分正是布置在這段黃河邊,以待時機成熟、反攻關中。
船隻、兵力,這些一旦被李瑕探知,其人便可從容在黃河布防……這才是接下來關中形勢的關鍵。
……
終於,有人走到了營牢外。
儀叔安向牢房中看來,第一時間故作訝異。
「廉公這是被打了?這絕不是我的意思……」
「儀節帥認為我通敵叛國了?」廉希憲穩住心中的情緒,維持著語氣冷靜,道:「一切我都可以解釋。」
「廉公與我解釋無用。」儀叔安抬了抬手,「我不過一小小知州,萬事不知,廉公與行台解釋即可。」
他以往喜歡擺節度使的威風,但在今日,開口閉口便是「小小知州」,若有可能,自稱「別吉府門下一僕從」也說的出來。
「我並非是為證明我清白,而是李瑕就在解州,儀節帥若不肯早做布置,到時……」
「廉公。」
儀叔安再次打斷了廉希憲的話。
他眼中有些輕蔑,雲淡風輕地笑了笑,道:「且不談李瑕根本不可能來……你別急,這樣吧,就當我相信廉公,廉公真就去把李瑕引到黃河北岸,又如何?我無權證明廉公是否投敵,是否清白,也無權決定攻打關中。」
「你只要殺了李瑕,便是一樁大功勞……」
儀叔安更加輕蔑,悠悠道:「看來,廉公還是沒明白自己為何落到今日這地步啊,你總覺得你在做對的事,擅殺蒙人、擅調諸軍、擅命將帥,但你忘了規矩。做成了,你是大功,敗了,你是大罪,所以你投了李瑕……我不是你,我沒這麼自大,我也沒忘了陛下給我多少權力,該做哪些事。」
廉希憲搖了搖頭,眼中浮起失望之色,問道:「到底是我投靠了李瑕,還是你儀叔安投了李瑕?」
「良言逆耳,廉公竟還不肯反思?」儀叔安搖了搖頭,「你我為人臣子該做的,唯有『份內之事』四字爾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