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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瑕說到這裡,又道:「至於你堂兄,他若真有繼續歸附蒙古之心,也許更好吧,更容易活下去。」
高長壽道:「你真打算把傷員、婦孺留在城裡,交給堂兄保護?」
「嗯。」
「他連自己都保護不了,你看他被段實弄成什麼樣了。」
李瑕不答,只是道:「我們並不能帶著所有的婦孺繼續這樣行軍,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。我相信你堂兄能顧好他們。」
……
對於高瓊這個人,李瑕的看法與高長壽不同。
但也只有在面對高明月的時候,李瑕才會把心裡話說出來。
「你堂兄不是沒有能力保護他自己。他如今成了這樣,恰是因為是在保護別人。假設……我是說假設,他當時將慕儒或舍利僧出賣了,段實根本不能捉到把柄、拿下他。
他送走妻兒時是有機會走的,但他沒走,一開始便打算為自己翻案。他清楚要做什麼,堅定、克制。他看得很明白,段實不敢真的動他。他唯一沒算到的,大概只有高均錦的背叛。」
高明月想了想,問道:「你相信大哥嗎?」
「嗯,我信他。」李瑕道:「不僅信他的人品,還信他的能力。畢竟,連我都沒想到,局勢如此,他還敢留下來。」
「但我也覺得大哥要繼續取得蒙人信任,只怕是不容易。」
李瑕道:「沒事,我會幫他……」
第二百八十八章 淹水
統矢城東百餘里便是淹水,後世稱「龍川江」,由南向北匯入金沙江。
由統矢城向東,要到善闡城,必須渡過淹水,反過來亦然。
三月二十七日,千餘騎快馬飛奔至淹水河東岸,揚起一陣塵煙。
「吁!」
也先勒住韁繩,見一千餘大理兵正在河邊紮營,個個丟盔棄甲,只剩一桿殘破的「段」字大旗。
「橋呢?!」
等段實領著人迎上來,也先抬起手裡的鞭子,指著河面又是一聲大吼。
「額秀特!河上的橋呢?!」
段實也是沒戴頭盔、沒披甲冑,苦著臉喃喃道:「宋軍勢大,有五千餘眾,我恐他們渡過淹水逃竄回川蜀,故而拆了河上的橋。」
也先喝道:「哪來的五千人?」
前陣子他攻善闡城時,一個沒注意,讓千餘宋軍從眼皮子底下過去,不可能一變就成了五千人。
「宋軍與妖僧的叛軍聯合了。」
段實指著自己瞎掉的一隻眼睛說起來,把統矢城一戰形容地慘烈異常。
也先目光看去,見段實身後一個漢子瞎了右眼。
想必是段實試著把人家的眼睛挖到自己眼窩裡安吧,這人一向有些陰狠。
……
也先只好又讓人重新搭建浮橋。
淹水不寬,浮橋搭建的很快,但許多輜重、糧草也卻不好帶了,只好擱在東岸讓段實看管。
有三千餘大理兵正在從善闡府趕來,也先讓段實在此等待,到時統領這三千兵馬跟在後面。
另外,又派快馬到羅婆萬戶府,告知羅婆部首領矣格點寨兵封鎖統矢城東北方向,嚴防宋軍逃脫。
也先親自領一個千人隊的探馬赤軍先趕往統矢城。
策馬奔走在官道上,有蒙軍百夫長問道:「將軍,段實為何把橋拆了?」
也先迎著撲面而來的風沙,破口大罵。
「額秀特,段實這個廢物!當我看不出來,他被宋軍打破了膽,過了淹水還不放心,怕宋軍殺過河才拆了橋。」
「打叛賊,打宋狗,打善闡、統矢,全要老子收拾,那要他這個廢物有什麼用?!」
「……」
百餘里崎嶇山路,步卒要奔走一夜一日,蒙古騎兵疾馳只要半日便到。
也先本已做好強攻的準備,到了統矢之後卻見城池雖破敗,但城門上蒙古大旗搖晃,竟是已被收復了。
他有些詫異,策馬進城,只見守城的只有不到一千的高氏大理兵。
一路進到府署,只見高瓊坐在輪椅上被人推出來。
「也先將軍,恕我不能全禮了。」高瓊道,「我斷了手腳。」
也先皺了皺眉,問道:「怎麼回事?」
「我必要向都元帥、向大汗,狀告段實無能!」高瓊一臉鄭重。
也先進了大堂,大馬金刀坐下,聽高瓊說起來。
「半月之前,妖僧叛亂,大舉進攻統矢城,我正準備布防,但不知為何,段實要奪我兵權,控制統矢城?」
也先道:「這事是我同意的,段將軍說你包庇叛逆高長壽。」
高瓊搖了搖頭,道:「我沒有。」
「沒有就沒有吧。大戰之時,小心點為好。」
「但將軍走後,段實將我囚禁下獄,這也是將軍同意的?」
也先搖頭道:「不是,這事我不知道。」
高瓊道:「我是大汗親封的世侯,段實無故羈押我,污衊我與妖僧勾結,此事我絕不罷休!」
「你這手腳,是段實廢的?」
「不是。」高瓊搖了搖頭,道:「是宋人做的。」
也先一愣。
高瓊道:「我被段實關押在牢里,一直到二十四日夜裡,聽到外面殺喊聲震天,才知是宋軍竟攻進統矢城了。段實棄城而逃,我便被宋軍俘虜。」
「慢著。」也先抬起手,問道:「段實當夜就棄城逃了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