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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現在?還未進食……」
「請先生立即到大帳議事。」
陳元彬登時感到了呂文德對自己的器重,頗受鼓舞。
「少保這是一醒來便要見我?」
那傳令兵板著臉,也不多話,抬手示意他過去便是了。
一路進了大帳,腳下似乎踩到了什麼,陳元彬沒空理會,先是溫文爾雅地向呂文德行了一禮,然後一轉頭見呂文煥也在。
「六將軍竟也……」
話音未落,呂文德已大步上前,掄開那樹幹一般粗的胳膊,一巴掌摔在陳元彬臉上。
「啪!」
陳元彬整個人都摔了出去,他眼前一黑,只覺脖子因巨力幾乎要扭斷了,其後才感到臉上刺辣的疼。
「老子拍碎你個蠢材!」呂文德破口大罵。
好一會,陳元彬的視線才漸漸能看清了,他跪在地上,愕然看向呂文德,回想了一遍最近的出謀劃策,依舊不知道紕漏出現在哪裡。
「少保,我……」
「他娘的!老子早便說了狗猢猻的戰略不簡單,你非要說不可能、不可能,老子花錢聘你這麼一個蠢貨!」
陳元彬聽了一會才明白那「狗猢猻」指的是李瑕,但卻不明白李瑕還能怎麼樣破局。
「是李逆突圍了嗎?學生……」
「突圍?」呂文德又罵了幾句,怒火終於開始消了。
至少李逆還沒有突圍。
這日不斷有信使傳回了更詳細的戰報。
駐紮在鹿門山一帶的元軍已開始給宋軍提供唐軍的情報。
呂文德召集諸將議論,陳元彬才終於漸漸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。
「史俊領了一到兩萬的兵力,從長安走商州、出武關……」
「一萬還是兩萬?」
「暫時還不清楚。」
「叛軍怎麼會有這麼多兵力?」
「推算李逆大致有將近二十餘萬眾,扣掉各地的駐軍、防備蒙元所需的兵力,以及興慶府、河套一帶的兵力,至多湊出五萬餘人攻宋……目前確實也是五萬餘人。」
呂文德大怒,喝道:「你們不是說他只有兩三萬水師嗎?」
「少保息怒,那想必史俊所率領的是步卒。」
陳元彬怯怯地抬了抬手,道:「江陵府地攻勢一直不算猛烈,姜才所率領的未必就是熟練的水師。」
呂文德冷冷看了他一眼,眼睛滿是不信任。
反而是呂文煥頷首,道:「不錯,史俊所率領的士卒很可能水陸作戰都擅長……繼續說吧。」
「史俊率部離開了武關之後,繞過了南陽……」
呂文德再次打斷,喝道:「怎麼可能輕易就繞過南陽?!」
「自從我們與蒙元議和以來,董文炳就抽走了南陽大量兵力往潼關。而且,自從李逆親自下漢江以來,南陽剩下的元軍幾乎都被吸引到了漢江附近,防止李逆脫逃。包括元軍探馬,亦全在附近徘徊。」
「還有一點,史俊所部離開武關後,並未向南,而是向東,沿著山路繞過了南陽元軍的駐地,經銅山,過蔡州,被發現後直撲信陽……」
陳元彬聽到這裡,已經驚呆了。
他回想起自己說過李瑕只有兩條水路攻宋,這話沒錯,但從蒙元境內繞道已超出了「李逆攻宋」這個話題本身。
「不可能的,以元軍探馬的速度,傳遞這些消息只要數日,那史俊所部從南陽到信陽,只用了不到十天,怎麼可能?叛軍怎麼可能在蒙元境內這麼快地穿梭?」
呂文煥閉上眼。
怎麼可能?
這些人只會喊著「蒙古強、蒙古強」,卻不思考蒙古強在何處、有何弱點,遇事只會喊「怎麼可能?」
當年青陽夢炎率軍一路北上殺到河北滄州,離燕京只有三百餘里,滿朝亦是不可置信。而不可置信過後,又開始嚷著要收復中原。
根本不願意換一個腦子去思考蒙古人如何想事情的,只管以自己的想法問蒙古人為什麼不守好城池。
這就好比,宋人耕地種地,不能讓人踩踏田畝;而蒙古人放牧,只在乎牛羊不會走丟,不會管誰踩過了草原。
現在,李逆的叛軍從蒙古草場上跑過,宋人卻還在驚奇蒙古人怎麼能讓人踩過他們的莊稼。
「史俊攻下信陽之後想做什麼?」陳元彬終於反應過來,又有些後悔脫口而出問了句廢話,該是他為呂家兄弟出謀劃策才對。
他咽了咽口水,看向地圖,努力冷靜下來。
「信陽……他們可以南下攻鄂州,也可以向東南,攻重鎮太平州。但他們渡不過長江……或許是要奇襲我們。」
呂文煥依舊認同陳元彬的才智,畢竟所有人都沒有想過叛軍會繞道蒙元境內,包括他自己也是。而統帥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,還是需要參謀拾遺補闕。
「我認為他很可能想要撲鄂州。」呂文煥道:「但越是這種時候,越不能亂。在未得到史俊的具體動向之前,我們……」
「報!」
大營外傳來了呼喝聲。
呂文德一臉不悅地坐在主位上不說話,由呂文煥吩咐放這信使進來。
「報!鹿門山的元人傳信來言,昨日下午他們有探馬在棗陽以南七十餘里的三里崗望到了叛軍動向……」
「這麼快?」
呂文煥一驚,連忙看向地圖,自語道:「竟然又向西了,那不是直撲鄂州……是要來解李逆之圍嗎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