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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望乾坤浩蕩,曾際會,好風雲。想漢鼎初成,唐基始建,生物如春……」
陸秀夫聽了不由緩緩點頭,認為這首詞的氣象確實是夠的。
「……天君幾時揮手,倒銀河,直下洗囂塵。鼓舞五華鸑鷟,謳歌一角麒麟。」
「好!」
待到劉秉忠一詞念罷,群臣紛紛大讚。
哪怕周圍的武將並不能聽懂詩詞,也能因此而大感振奮。
這是劉秉忠與郝經的不同之處,他刻意在詞中用了更多淺顯大氣的詞語,為的便是讓不通文墨的將士也能感受到新王朝的恢宏之氣,讓南邊的士紳百姓嚮往這天下一統的太平之世。
「臣以此詞,預祝陛下旗開得勝,早日平定江南、混一天下。」
「借諸卿昔言。」
李瑕伸手虛扶了一些,目光看去,卻發現有不少臣子目光灼灼,其中便包括白樸。
他才想起來,這些人是以為他很會寫詩詞的。
畢竟氣氛到了這裡,果然有人敢開口相邀。
「陛下許久未作詩詞了。」
李瑕擺了擺手,道:「朕從來不作詩詞。」
陸秀夫本已十分期待,聞言不免失望。
然而,下一刻李瑕卻又道了一句。
「不過確有篇先人的詞作十分應景,當與諸卿共賞。」
陸秀夫不由再次驚奇,連忙與群臣一併行禮,道:「請陛下賜教。」
「好,這也是在書上看來的。」
李瑕並不推託,轉身看向遠處的雪原,徑直開口。
「北國風光,千里冰封,萬里雪飄。」
只這第一句,陸秀夫聽了不由便是一愣。
昨夜他還在想該如何向那些從未見過北方雪原的師朋故舊描繪,卻始終沒能想到這般大氣、壯闊的句子。
「望長城內外,惟余莽莽;大河上下,頓失滔滔。」
轉過頭,窮盡目力還看不到長城,但知道它就在那裡,便能讓人心安。
只這開頭兩句,氣吞中原、不忘失地的魄力與志向,就已足夠讓陸秀夫感慨。
他不由心想,一定要把這首詞寫給江南的親友。
相比躲在江南仕奉那連故都汴京都忘了的趙宋,他們若能來感受一下,眼前看著這大氣磅礴的河山,耳邊聽著這大氣磅礴的詞句,方知何謂英雄。
李瑕卻忘了後面的句子,停頓了一小會兒。
長亭里一片寂靜。
眾人似乎連呼吸都不敢。
唯有雪花落下時還有極細微的響動。
終於,李瑕繼續開口。
「山舞銀蛇,原馳蠟象,欲與天公試比高……」
陸秀夫只覺腦子裡熱血上涌,意識都有些混沌起來。
並非是因為詩詞中的文采,而是在窩囊了三百年之後,猛地聽著這一再拔高的氣魄,對比實在是過份強烈了。
……
是夜。
姜飯聽到馬蹄聲,從篝火邊站起來,眯著眼看著風雪中狂奔而來的那人,驚訝地喚了一聲。
「陸相公?」
「姜司使……」
「陸相公,陛下讓你暫留北平,怕的就是你太衝動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
陸秀夫卻是用凍得通紅的手從懷中掏出一沓信件,語速飛快。
他行事素來端正,少有如此匆忙的時候。
「這是我改過的,諸公的詞作,還有那首《沁園春》亦在其中,詠的是北國,該收的是江南。司使當把它們儘快送至江南,該讓他們看看……」
話到這裡,陸秀夫停頓了一下。
他整理著心情,發現連「好似周家七歲兒」這樣的句子自己都不覺得凌厲了。
相比起來,把趙禥那樣的皇帝比作柴宗訓,根本就是抬舉趙禥了。
於是,陸秀夫咬咬牙,發了狠般地補了一句。
「該叫這些偏安一隅的井底之蛙們放開眼量了。」
第一千三百零一章 豚犬
正月十五,元宵佳節。
揚州城中細雨如油,微有春寒。
一處深宅大院中有悠揚的琴音響起,伴著婉轉的歌聲。
「淮左名都,竹西佳處,解鞍少駐初程。過春風十里。盡薺麥青青。自胡馬窺江去後,廢池喬木,猶厭言兵……」
時任大宋淮東轉運使、鎮江知府的洪起畏還在聽曲,門外卻忽然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。
「阿郎,不好了!」
洪起畏不由大驚,連忙招呼堂中的歌女、美姬躲起來,慌慌忙忙地亂轉了兩圈,嘴裡不住道:「快,快,必是家中那母大蟲來了。」
「嘭。」
下一刻,屋門被人踹開,洪起畏目光看去,不由「咦」了一聲,其後鎮定下來,手放在長須上撫了兩下,一派高官名士風範。
「李節帥?你這般闖進老夫私宅,又是何意?」
來的卻是淮東安撫制置使李庭芝。
只見李庭芝身穿盔甲,披著被打濕的披風,臉上帶著焦急與疲倦之色,道:「洪公如何會在揚州?累我到鎮江好找。」
鎮江府在長江以南,與揚州隔著長江相望,有京口渡,乃是揚州至關重要的後路與輜重線,再加上洪起畏官任轉運使,與李庭芝有諸多公務上的交集。
此時洪起畏不問有何事要找他,而是擺出了強硬姿態,道:「元宵休沐七日,我自有私事要辦,你待如何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