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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此時看見劉忠直神色不善,孫德彧想到這句話怕是要給史樟招禍,後悔不迭。
劉忠直卻不放過他,上前一步,逼問道:「說,史二郎是怎麼回事?」
孫德彧有些被嚇到,手都不知往何處放。
他不說,自有人說。
「昨日史二郎來過,特意來查看李瑕的首級……」
劉忠直還在皺眉思索,又有下屬快步進來,低聲道:「今日殺人那個道士,有人昨日見到過。」
「在哪?」
「昨日在礬樓舊址處,有人親眼看到史家二郎與那道士見過面。」
劉忠直猛地回過頭,瞪向孫德彧。
下一刻,俞德宸大步上前,攔在孫德彧面前。
「不錯,昨日我們出門確實見到了史家二郎。但我與師弟並不知張君寶之身份,若有罪過,問責我一人便是。」
第三百六十八章 威脅
屋中燈火通明,劉太平放下手中的帳目,道:「如此說來,那張君寶是宋人細作?」
劉忠直道:「俞德宸南下誅殺那個叫李瑕的宋官,反被對方騙了。來的那張君寶不論是否李瑕,當街殺我兩名下屬者必是他無疑。」
「俞德宸不知情?」
劉忠直道:「這俞道士就是個呆子。受人救命之恩,聽人說要北上尋親,便傻乎乎帶了對方過來。」
「此人北上,目的何在?」
「目前看來,最合理的推斷只有一個……聯絡史天澤。」
劉太平神色鄭重不少,緩緩道:「你確定?」
「張君寶至開封,立即便見了史樟。」劉忠直道:「史樟這小子,平素只知吟詩作對,但一個將門之子、年少輕狂,不好聲色犬馬,偏喜老莊之學,穿麻衣草履?這般做派,未免太刻意了些。」
「史天澤。」劉太平敲了敲桌面,念叨著這個名字,道:「你可知史天澤為何深受兩代大汗信重?此人善察時勢。」
「善察時勢?」
「史天澤之兄長史天倪曾任都元帥,領二十四萬戶。史天倪戰死之後,史天澤代其兄之位,手握重權。他滅金立下大功,卻面稟窩闊台汗,自請解去都元帥之職,轉授史天倪之子史楫。」
劉忠直點點頭,道:「此事我亦聽說過,史天澤還請奏將史楫之兵權分於其次侄史權。」
「這是效仿漢代的『推恩令』啊。」劉太平道:「中原各世侯,史家稱得上數一數二,大汗如何不忌憚?史天澤卻把史家之兵權分散於各侄子,既能為汗廷效忠,又不至於權力過大。」
「真是忠心耿耿,不如將兵權全讓出來。」
「那旁人又如何看待大汗?兔死狗烹?史天澤這分寸把握得恰到好處。」
「是恰到好處,既免受猜忌,又保了史家之兵權。」
劉太平微微譏笑,道:「阿藍答兒揚言,要殺盡忽必烈之臣屬,文官殺便殺了,但中原之地有些人他不敢碰,李璮、劉黑馬、張柔、史天澤……這些世侯一旦被逼反了,阿藍答兒也擔不起。」
「等大汗滅了趙宋,且看李璮還能蹦躂到幾時。」劉忠直道:「依侄兒所見,史天澤未必像他表面上那般忠心耿耿。」
「不可妄言,對這種大將,凡事要講證據。」
「可侄兒今日聽那李瑕事跡,皆與史天澤有關。李瑕在開封拿到了何物,能讓宋廷破格任一個非科舉出身的少年為知縣?而這知縣不惜孤身犯險再回開封,又是為了何物?」
劉太平緩緩道:「我說了,對付大將,須講證據。」
劉忠直一愣,回想起那「對付」二字,這才明白叔父已經在敲打自己。
「是,是侄兒武斷了。」
劉太平不再看著劉忠直,淡淡道:「你手下死了兩個人,必須查清楚,明白了?」
「侄兒明白。」
劉忠直退出書房,才繞過長廊,便見一名屬下快步跑來。
「查到了,昨日,有人在史府附近見過那名道士。」
「確定?」
「不會有錯,那道士扎眼得很,走在路上誰人不側目。」
劉忠直步履一轉,又想馬上去見劉太平。
然而想到那句「須有證據」,他硬生生停下腳步,低聲喝令道:「給我去找,翻遍開封城也得把他找出來。」
「是……」
劉中直凝視著下屬的背景,自語道:「史天澤,你既漏出了破綻,休怪我踩著你往上爬了……」
……
史天澤譏笑了一聲,喃喃道:「殺了兩個人……我本以為,他會向阿藍答兒告狀,卻只是殺了兩個人……」
「父親,這是何意?」
「李瑕只需當街殺人,鉤考局自會去查此事。那便不難查到你見過李瑕……這些事,由他們親自查出來,比告密信更讓人信服。」
「那我們怎麼辦?」
「慌什麼?」史天澤道:「你亂了分寸了知道嗎?給我靜下心來仔細想想,別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。」
史樟這才自省過來,深吸了幾口氣,沉思了良久。
「兩條路,或繼續與李瑕聯絡,滿足他的要求,讓他離開;或想辦法殺了他,儘快平靜此事。」
「繼續說。」
「要殺李瑕,首先便是找到他。可眼下形勢,我們絕不敢大動干戈,在偌大的開封城找一個人,如大海撈針……如此說來,竟是只能答應他,可笑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