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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自始至終沒說話,心想的是「準備了兩個多月,若還能被你們探到,老子配被叫南蠻子嗎?」
拿起望筒,他眯眼看向山道。
先過去了兩個千人隊的先鋒騎兵。
之後,是蒙古漢軍騎兵帶著被剝了甲的蒙古俘虜,急行軍,走了整整三個多時辰。
「兩千人看押,俘虜差不多一萬人。」摟虎心裡想到。
再繼續望去,才看到蒙古漢軍主力。
夕陽已在遠處的山間落下,山道上的過境敵騎始終沒有停歇的架勢。
沒看到輜重隊,每個士卒有二到三匹馬,馱著口糧。
摟虎不由咂舌。
「娘的,兩三萬人打不住咧。」
……
月落日升。
又是一個清晨。
一隻草爬子爬上了陸秀夫的後脖頸,爬到草帽與頭髮之間,不一會兒又鑽出來,在耳朵處下嘴。
開始吸血。
趴在草木間的陸秀夫有些煩躁。
秦嶺山林里最讓他討厭的就是這些了。
李瑕給了他一小罐蒸酒,說是被咬了要抹一抹。
但此時陸秀夫卻不敢拿出來,也只好忍著。
他目光看向前面隱在樹林裡的李瑕,心裡忽然想到一樁小事。
若後世史書寫這一場戰事會如何呢?
「咸定元年春,揚聲由子午谷取鎬,使部將為疑軍,出大散關,蒙元帥良臣舉眾進祁山,瑕身率諸軍,伏之。」
大概也只有這一句了。
那些未雨綢繆的誘敵之計,想必無人知曉、無人記錄,只留下隻言片語供後世揣測。
陸秀夫是不打算詳細記下來的,以免下一次這些算計便不好用了。
如果能勝,世人大概只會說「汪良臣真傻,大戰方歇,便想一戰平漢中。」
世人常常不願相信旁人勤勞刻苦的力量,做成之前說「你不行的」,做成之後說「你運氣真好」。
因此,同樣勤勞刻苦的陸秀夫能體會到李瑕的身上的傲骨與孤獨。
收回心神,陸秀夫向李瑕看去,只見那個披著草木的身影仿佛已與山林融合在一起。
又是一個夜晚。
蒙古漢軍夜裡沒有紮營,就地歇了四個時辰,便繼續急行。
等太陽再出來,已是遭遇的第三日。
山道上的敵軍竟還未完全走完,但用望筒已能望到隊伍的盡頭。
再讓他們走上一日,先鋒只怕快要到陽平關了。
終於,李瑕動了,開口道了一句。
「將近四萬人。」
……
四萬騎兵行軍能拉開多遠的距離?
若不散得太遠,大概是前後四百餘里。
四百里有多長?
相當於從臨安到華亭縣。
而祁山道,從陽平關走到天水共一千餘里。
換言之,隴西騎兵的一道軍令從陣首傳到陣尾,需要一日多的光景,還是在換馬狂奔的情況下。
哪怕是扣除一萬俘虜,汪良臣竟還調動了三萬的兵力。
這讓李瑕頗為驚訝。
他沒想到,汪良臣六萬兵力,在與渾都海決戰之後,還能有這樣的實力。
倒是有個感慨……當忽必烈以漢制登基,必將引來蒙古人最強烈的憎惡,與漢人失去的尊嚴一樣,它們都能隨著史筆、歌謠流傳下來。
但對於當世大部分人而言,這些情緒都是不如活著重要。
所以,當汪良臣揚起屠刀,渾都海麾下的兵馬也就那樣了。
在這一點上,蒙古人並不比別的人硬氣。
北人能忍受的委屈,蒙古人也能忍。
「真以為蒙古騎兵不可戰勝?」
那又何必口口聲聲談什麼漢家威儀?!
一念及此,李瑕起身,揚起大旗。
哨聲起。
號角聲起……
此時,蒙古漢軍最後一個千人隊才堪堪走進預設的伏擊點。
「轟!」
銅製的炮管一聲悶響,直接吐出一顆火炮,落在對面的山腰處。
這是預設好的位置,對面山腰已被挖掘過,炮彈落處,上面正是一片巨大山石。
引繩燃盡,一聲巨響,仿佛天塌地陷。
似乎是半座山直接向下砸來。
陰影罩了下來,然後……
「嘭!!」
灰塵漫天,驚馬嘶鳴。
「轟!」
又是一顆炮彈被吐出,山崩地裂還在繼續。
同時,一座座砲車上的樹葉被拿掉,震天雷被點燃,拋出,落往山道中混亂的軍陣……
……
崎嶇的山路往東蜿蜒兩百里。
汪良臣正在思考利州之事……
之所以要將隴西兵力傾巢帶出,戰略目的不僅是解京兆府之圍,也不僅是漢中,更重要的是一舉收複利州、奪回劍門關。
為何?
於國而言,將兵線推回到劍門關,方不會使宋軍再摻和汗位之爭。
於家而言,汪家子弟個個出眾,封總帥、都元帥、權都元帥、奧魯元帥者太多了,不宜只聚於隴西一地,必須儘快擴張地盤。
眼下是個難得的機會。
隴西一戰前,他故意以未得詔旨為由推託,不願出戰,廉希憲遂將其所佩虎符授之,稱奉有密旨,命他為陝西總帥,全權統領陝西軍備。
出征前,他並未將計劃報於廉希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