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赤那正覺口乾舌燥,就聽到一聲慘叫。
轉過頭,只見隨他一起駕馬的那名蒙古護衛脖子上中了一箭,緩緩倒了下去。
不遠處,一個年輕人跨坐在駿馬上,抬著弩,正是他的通譯「楊慎」。
「你在做什麼?!」
「沒看到嗎?我在殺人。」
李瑕冷眼看著赤那,又道:「對了,告訴你,嘎魯是我殺的,秦伯盛、塔夫,都是我殺的。」
「為什麼?!」
「還不明白?你被騙了啊,傻瓜。」
赤那大怒,徑直向李瑕撲了上去,大吼道:「我殺了你!」
李瑕拋掉弩,翻身下馬,提著劍迎上赤那。
「我還殺了阿來,就在你們衝鋒的時候,我拍了拍他的肩,讓他等等,他一轉頭,我就刺穿了他的喉嚨。你看,我拿了他的馬、拿了他的弩。一路跟著你過來,就為了殺你。」
「我才會殺了你!去死!」
……
看起來,赤那是個很兇猛的蒙古大漢。
但李瑕只把他看成一個獵物。
從李瑕第一次看到他從家裡走出來時,狩獵就已經開始了。
赤那雖然看起來強壯,但他只有十七歲,一直處在護衛的保護下,真算起來,其人一輩子的打鬥經驗還不如李瑕一個月的訓練量。
事實上,他身邊那些蒙古護衛才是真正的戰士。
因此,李瑕剛才先射殺的就是另一個蒙古大漢,那是個三十來歲的壯年人,臉上帶著傷,一看就是個老兵。
之後李瑕再以言語激怒赤那,只是怕赤那騎馬跑了而已。
他分析過,赤那比他厲害的只有馬術、箭術,他不願讓赤那騎上馬拉開距離。哪怕到了現在,要是遇到張家的護衛,張家還是會救下赤那。
果然,赤那被激怒,撲了過來。
他手中的彎刀不停劈向李瑕,但李瑕遠比他靈活,每每都能避開他劈來的刀,偶爾一劍刺出,卻總能刺中他。
赤那不相信自己居然會打不過漢人,他平時打獵,護衛們把那些漢人驅趕在一起,他每箭射出,從來沒有落空過。
今日殺那些張家護衛,對方依舊是不敢向他揮刀,任由他左衝右突把他們殺得落花流水。
在他意識里,漢人就是最懦弱的、最無能的……
「去死!下賤的驅口!」
「你沒意識到嗎?你才是弱勢的那個。」李瑕道,「你不該脫離你那些護衛的。」
「呼……呼……」赤那喘著氣,怒吼道:「我殺了你!」
「哦,但你沒有你以為的那麼強。」
「啊!去死!去死!去死!」
赤那每吼一聲,手中的彎刀都一下又一下劈下,虎虎生威,但總劈不到。
李瑕還很從容,一邊閃避一邊還能說話。
「就沒人告訴你嗎?其實你很垃圾,下盤不穩,揮刀也慢。不是因為你是蒙古人,就一定能打;不是因為你是鎮守官的兒子,就一定能打……」
「啊!死!」
赤那怒極,雙手握刀,狠狠斬下。
李瑕本就是在挑動赤那的情緒,在其雙手握刀之時就已預判到這一刀。
他避過,一劍刺出。
他上輩子遇過太多對手,除了少數幾個天才,這般年紀輕輕、又被身邊人捧著自以為天下無敵的,其實都是最弱的。
「噗。」
長劍貫進赤那的脖子,直刺到底。
「不是因為你起名叫『狼』,就能像狼一樣兇狠;不是因為你殺過很多弱者,就能成為強者。」
李瑕低聲說著,伸手摁著赤那光禿禿的腦門,把他的屍體從劍上推了下去。
忽然,有一個很好聽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。
「你……你殺了他?」
李瑕轉過頭,見到一個很漂亮的小姑娘正站在前方,帶著很害怕的表情。
於是他隨口應著,把沒說完的話說完。
在他看來,這句話很重要,因為他討厭「頭腦簡單四肢發達」這句古話,搞得好像運動能讓人變笨一樣。
作為一個擊劍運動員,李瑕認為那恰恰相反。
「嗯。這人這麼笨,還非要以為腦子笨就一定很能打架……」
……
張文靜愣了一下。
她覺得眼前這位說話的語氣,似乎有些……風趣。
雖然這很不合時宜,但聽他漫不經心地嘲諷赤那,帶著些揶揄的口吻,實在讓她感到有一點點好笑啦。
她又往前走了一步,小小翼翼地不讓自己潔白的繡鞋踩到地上的血,然後規規矩矩行了一禮,道:「多謝小郎君搭救之恩,能否請你送小女子尋到家中侍衛,必有重謝。」
對於眼前這位年輕人,張文靜也有過一些猜想,猜對方會不會就是近日來經常聽說的那位宋人細作。
但觀他容貌氣度,她還是希望他只是正好路過、仗義出手的少年遊俠……
當然,該防備還是要防備的,她說話時,藏在袖中的手其實還攥著那柄小小的裁紙刀。
「你裙子很漂亮,往後站站,別沾你一身血。」
張文靜一愣,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。
那邊雁兒也下了馬車往這邊跑來,嘴裡喊著「大姐兒」。
而她身前的小郎君卻已拾起地上的彎刀,對著赤那的脖子一比劃,揮刀斬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