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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瑕迅速收槊,閃電般又是一刺。
那蒙古百夫長中槊的一瞬間,竟是一勒韁繩,掉頭就逃。
他是老獵人了,對危險有最敏銳的直覺,不是什麼野獸都能成為獵物的,只這一交手,他就已經感覺出來這個宋軍主帥的兇狠可怕……
換句話說,他怯了,逃了。
這一逃,對於整個蒙軍陣勢而言,並不如被李瑕一槊捅死。
百夫長一逃,其麾下數十人也迅速掉轉馬頭,拼命向東北方向撞去。
「必勝!必勝!」宋軍再次歡呼。
一切發生得都還很快,宋軍增援、李瑕破陣、蒙將領著人逃並撞向蒙軍陣中,阿術還沒來得及反應。
……
阿術正在迅速地估量戰場形勢。
他處於軍陣居中偏前的位置,若想要儘快脫離戰場,便可先行離開,讓後軍突圍後自行匯合即可。
蒙古騎兵與一般的兵馬不同,特點是聚如丘山,散如風雨,指期約日,萬里不忒,就是哪怕被完全打散了,也能很容易聚合。
帖必烈在鞏昌城下拋下半數人馬便逃,最後人馬也都回來了。
但李瑕既已親自衝鋒陷陣,阿術也很擔心自己這個統帥一逃,軍心若是完全丟了,真成了大潰敗。
乾脆先殺了李瑕。
蒙古人數更多,完全能圍殺。
阿術揚起彎刀,高聲請長生天賜福,驅馬便要親自殺過去。
需要他這個統帥上陣,激勵士氣了。
「阿術!」帖必烈已縱馬上前,拉著了阿術便喊道:「不能再拖了!宋軍一定還有援兵……快撤吧。」
阿術有個規矩,私下裡說什麼都行,但戰場上他下了軍令,最討厭別人多嘴。
帖必烈這次又犯了他的忌諱。
阿術已冷冷掃了帖必烈一眼,正要開口……
「必勝!必勝!」宋軍再次歡呼,隔著百餘步,那股振奮之勢卻很逼人,像是撲面而來。
阿術轉頭看去,只見李瑕的大纛前進的很快,竟有要殺穿蒙軍的架勢。
殺穿敵陣沒什麼大不了的,阿術就無數次殺穿宋軍的大陣。
但今日竟是換成蒙古騎兵的陣型被宋軍殺穿?
這讓阿術怒火衝天。
帖必烈感受到了阿術的可怕怒意,心中不由惶恐。
「你說的有道理。」阿朮忽然這般應了。
之後他抬起手,大聲喝令不止。
很快,如鳥鳴般尖銳的姑詭之聲響起。
阿術不再理會李瑕,而是繼續驅中軍向楊奔所部殺去,先殺宋軍防線,保證能從淺水塬向北突圍。
而處在後陣的蒙古騎兵則是紛紛散開,向西面拉開距離,儘量利用馬速移動起來。
簡單而言,阿術就是放任李瑕切割蒙軍,也要先保證退路;或者說暫避了李瑕的鋒芒,先殲滅東北面宋軍,再回過頭來合擊李瑕。
不是阿術膽小,而是這更符合蒙騎的戰法。
他恨不能親自上場與李瑕決一死戰,但得先保證能夠退兵,能退兵就是勝利。
他已下定決心只要這次能脫離,必要繞道川西,殺得天翻地覆……
……
高墌城頭上,董文用眼看著李瑕的大旗不斷往前,終於是殺穿了蒙軍大陣。
他訝異地張大了嘴,許久沒能合上。
腦子突然便想到了一句話——
「太宗將驍騎數十入賊陣,於是王師表里齊奮。」
正是在這淺水塬,唐太宗也曾親自陷陣破敵,此情此景,只能說是……李瑕故意效仿,未免幼稚了。
董文用嘴裡喃喃著「幼稚」,目光移過戰陣,望向東北面的淺水塬,又移回來,看著那杆大纛,不由發起呆來。
許是巧合吧,入關中的道路一共就是這幾條,故而淺水塬再次成為戰場。李瑕確實也有這份勇武,其人膽量也實在是大……
董文用想著想著,從淺水塬聯想到了大唐盛世,又聯想回當今這亂世。
再低頭一看,自己已是俘虜之身,前路茫茫。
「或是天命所歸吧……」
一念至此,董文用深感羞恥,也覺得自己的聯想實在是荒唐、幼稚。
喜歡陷陣破敵便是天命所歸嗎?
但這陷陣破敵也不是輕易能做到的……
董文用搖了搖頭,眼神驚疑起來,自語道:「真能勝了再談罷。」
再望向戰場,只見蒙軍已被宋軍分為三段,此時戰場上最激烈的是最東北方向的淺水塬。
阿術的帥旗也已押上前,正在親自沖陣,猛攻楊奔所部……
……
阿術殺人時確實亳無憐憫之心。
他在還很小的時候便開始宰牛。
牛是知道自己要死了的,看著人的時候,眼睛裡會哀求、會落淚,若一直看它看得久了便容易不忍心。
「把它送去長生天。」
當年在駐禿剌河畔,老邁的速不台如此告訴年幼的阿術。
長生天的力量讓阿術消除了殺生的痛苦……
這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,到如今再回想就顯得很可笑,阿術早就習慣了殺人,不殺都覺得不習慣。
他冷血、殘暴,嗜殺者的氣質是真的能被感受到的,在任何與阿術交手的人看來,他都是個非常可怖的敵人。
「噗。」
「噗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