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巨響聲中,元軍軍心大亂。
「宋軍水師拆浮橋了!」
「撤啊!」
有害怕回不去對岸的元軍士卒立刻趁著宋軍還沒有撞斷浮橋,轉身便逃。
他也確實能逃回東岸。
於是,越來越多的士卒效仿……
軍心一垮,兵敗如山倒。
而在他們身後,宋軍士卒連忙追上。
雙方的追逐中,天光破曉。
「把他們趕進漢江……」
「殺啊……」
何復拖著沉重的身軀,追著元軍。
他已經奮戰了一整日,再加一整夜,中間只啃了少量的乾糧。
太累了。
但沒有親眼看著元軍被趕過漢江,他不安心。
萬一睡覺的時候,屠刀又斬下來呢?
何復就這樣追著追著,終於看到了元軍主將的旗幟逃上了漢江江面。
「殺虜。」他停下腳步,用沙啞的聲音低聲喃喃了一句。
之後,他累的摔坐在地上。
元軍主將逃了就逃了吧,呂少保近年來總想著和蒙古人做生意,也就這樣了。
「嘭!」
只見前方的漢江上,隨著一次次地衝撞,宋軍水師終於撞開了元軍那些船隻。
最後,一艘停泊在上游的海鶻戰船突然揚帆,順江而下猛地撞在了元軍的浮橋上。
巨響聲中,數不清有多少元軍士卒慘叫不已。
而那面元將的旗幟也倒入江中。
「哈哈哈。」
何復不由大笑,仰面倒下,瞪大眼看著天空。
他渾然忘了還有李逆沒有平定,只覺這一戰打得心滿意足。
……
漢江江面上,碎裂的木板漂浮著。
會游泳的元軍士卒們拼命地向東岸游去。
而隨著一聲「放箭」,箭矢灑下,馬上又漾起一圈圈紅色。
「放箭!」
呂文煥冷著一張臉,看著元軍那面在浮橋上倒下的大旗,喝令擅水的士卒去趕盡殺絕。
他還記得大宋與元廷的和約,知道現在殺傷的元軍士卒越多,之後面對的指責也越大。
一開始,他也是同意與元廷議和的。
但議和之後,他發現局勢反而變得被動了。元人絕不是無腦的粗莽人,元人狡猾,特別擅長以盟約占便宜。
「下水!找到元將,殺了他!」
這一聲聲厲喝,因為呂文煥還不是呂家家主,朝廷重臣,他是純粹從襄陽守將的角度考慮問題,需要打擊元人的囂張氣焰。
他暫時還不需要從呂家的利益去考慮這件事。
下一刻,卻有小船劃到他的戰船邊。
「六將軍。」
呂文煥餘光瞥見那是呂文德的親兵趕過來,特意避了兩步,走到船頭喝道:「繼續殺敵!讓元人知道犯境的下場。」
「六將軍……」
那滿臉焦色的親兵擠上前來,也不直說,而是想要對呂文煥附耳低語。
呂文煥故意避開,心知以他大哥的為人,必是還想著與元人做生意之事。
但耳邊聽到的卻是個出忽意料的消息。
「不好了,少保又昏過去了……」
……
戰台上,剩下半截身子的陳元彬還剩下最後一口氣,痛暈過數次又痛醒過來,想速死而不能。
反而是呂文德,在看到元軍敗退之後身子便晃了晃,在親兵的攙扶下坐下來。
「包圍李逆……」
如果能繼續把李瑕圍困住,局勢就能回到呂文煥最早勸他時那樣,重新由宋軍占據主動。
但鏖戰了一整夜的宋軍士卒們早已精疲力盡。絕不可能像初援襄陽時那樣數百里奔襲,繞到唐軍後方。
連清理戰場都顯得無力。
呂文德目光落處,只見唐軍正緩緩向西,占據了他的隆中山大營。
怒氣上涌,他眼前一黑,暈倒了過去。
「少保!」
「快送少保進城……」
朝陽灑落清輝,可見到襄陽城外的血跡鋪了整整二十餘里。
屍橫遍野。
這些屍體也許是某個春閨夢裡人,但對於宋朝廷而言,他們無名無姓。
呂文德才是大宋社稷的倚仗,是大宋「列之於三孤,崇之以兩鎮」的一柱頂樑柱……
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瘡頭
「開城門!」
「快!」
襄陽城門緩緩打開,一具擔架迅速地被抬進城中,擔架上躺著的人身材極為高大,垂在那的一雙腳大得驚人。
「快請大夫來!」
「丘先生呢?」
就在這隊伍後面,丘通甫極為狼狽地狂奔而來,連鞋都跑得要掉了。
「你們……怎麼能將岳父這麼抬,翻過來,翻過來俯著……快,盔甲卸下來。」
慌亂的士卒連忙依言照做。
有校將按著刀趕上來,轉頭瞪向街邊探頭探腦的百姓,吼道:「看什麼看?!滾開!」
沉重的金甲被抬起,擱在石板路上。
「單衣脫不下來,黏在背上了。」親兵喊道。
因為太恐懼,聲音里已帶了哭腔。
「剪刀呢?剪刀呢?」丘通甫跪在地上,轉頭到處找剪刀。
有人拿出匕首,開始割開那已經完全黏在呂文德背上的單衣。
「嘶。」
丘通甫倒吸一口涼氣,只見呂文德背上的瘡頭已經完全爛了,連著周圍那紅腫的皮膚也破開,膿水粘滿了衣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