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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何打了勝仗還要議和?這看似荒唐的情況背後是宋承平年間袞袞諸公的權衡考量。
這些地方種出的糧食,就是遠遠少於要占據它所要耗費的糧食。
蒙軍解決這問題的辦法就簡單得多。
屠殺。
攻下一城便屠一城,搶掠走金糧珠寶糧食物資,將人都殺光。因此蒙軍越戰越強,無一國可與之爭鋒。
李瑕就顯得很傻,這些年占了太多的地,卻一直沒有足夠的兵力與錢糧去守。因此捉襟見肘,困難重重……
「但打仗不能只看劃不划算。我們必須打興慶府,之後才能打河套。占據了河套,才算是搶占了胡虜南下的跳板。要的是這個戰略位置,那麼消耗錢糧便是值的。何況眼下蒙軍主力並不在中原,這一仗我們承受得起。」
韓承緒的本意並不是反對打興慶府,而是提醒李瑕還有多少可用的錢糧。
李瑕既然心裡有數,他便停了下來,看向董文用。
董文用已看完了兩封信件,沉吟道:「去歲郝天益打探到合丹率五萬大軍駐紮於九原城。如今又接連有情報說太原空虛,那有無可能蒙元想要引誘我們?」
他如今說「蒙元」「我們」已是十分自然了。
「既然軍情司、河西經略府都認為九原城空虛,此事可以確定。」李瑕敲了敲桌案,又強調道:「別忘了,對於忽必烈而言,草原比中原重要,這是一定的。」
眾人沉默了一會。
他們都生怕李瑕說出要親征興慶府。
理由太多了,既是擔憂李瑕的安危,認為如今以秦王之尊已不必親赴戰場,也害怕因為李瑕親征而將戰況擴大。
而且李瑕雖時常聽取旁人的建議,但其實一貫有主見,一旦心意已決,怕是沒人能勸的。
此時,眼看著李瑕已起身,馬上要下達命令,眾人愈發緊張。
陸秀夫不自覺往前一步,已準備好了勸諫。
好在李瑕開口只是道:「那便依河西經略府所請,允李曾伯出兵攻興慶府,調十萬石糧草支援河西,諸公以為如何?」
眾人不管是否心疼這批糧草,卻還是都鬆了一口氣……
……
議事之後,韓家父子回到家中書房,韓祈安便道:「前陣子看王上每日總問蒙古消息,又編練了選鋒營,我便覺得他是摁捺不住了。」
韓承緒慢騰騰地在椅子上坐下,開口說話也是慢騰騰的,道:「王上的刻苦勤勉是骨子裡的,但凡有一點餘力,他都想要用盡,不願停,不願歇……但今歲不論想打何處,能調出來的也只有這十萬石糧草了,用完了,也省得再記掛了。」
這句話透著他對李瑕的了解,有些無奈,又有些釋然。
總之就這點家底花光了,由李曾伯去打興慶府,李瑕不想安穩也只能安穩了。
「是啊,開了年便常在記掛阿里不哥與忽必烈之事,遠隔五千里的戰事又能與關中有多大牽扯……」
第八百八十一章 個人消遣
僅在正月二十八日,遣李曾伯攻打興慶府的命令便出了長安城。
由此可見,這一戰並非倉促決定,李瑕與李曾伯顯然是預謀已久,只等著對大形勢有了確切的判斷。
這大形勢,指的還是阿里不哥與忽必烈的汗位之爭。
若說從長安到伊犁河流域五千餘里,李瑕離阿里不哥很遠。
忽必烈則更遠,從開平到哈拉和林也要四千餘里,再從哈拉和林到伊犁河又是一個四千餘里。
這確實是一場地跨萬里的戰爭,只能說再遙遠的距離都阻止不了蒙古人的馬蹄。
李瑕與他麾下的官員、軍隊則去不了。
漢人總是有鄉土的羈絆,做不到四海為家。
不過若是拋開這種鄉土情懷,李瑕其實已經占據了河西走廊,從玉門關開始算的話,距離阿力麻里只有兩千餘里。
從玉門關到阿力麻里,比從玉門關到長安還近一點。
如今守在玉門關的守將叫馬戈,是歸義營的將領。馬戈若要聯絡阿忽魯、阿里不哥,比聯絡李瑕還快。
詭異之處便在於此,玉門關外便是察合台汗國的領土,阿里不哥就在那裡與阿魯忽大戰。可以理解為,阿里不哥與忽必烈的決勝場就在李瑕的家門口。
但另一方面,它又讓人覺得遙不可及。畢竟整個大宋疆域從南到北、從東到西加起來都沒這麼遠。
數千里之遙,滿是荒蕪之地,沿途沒有補給,勢力難以延伸過去。
因此,長安官員的說法是「我們管不了西域之事」,認為蒙古汗位之爭對於長安而言鞭長莫及。
最簡單的道理,李瑕不可能派遣兵馬往西域,完全沒這個實力。
總之,最後一點錢糧都用於給李曾伯去攻興慶府了,長安官員們也放心下來。
……
「王上親自訓練選鋒營就是消遣,沒打算親征。」
「是啊,也該歇一歇了,自從我到漢中為官以來,每年都見王上征戰沙場,該緩一緩了,所謂千金之子,坐不垂堂……」
說話的官員名叫楊起莘,是大宋興昌四年探花及第,與聞雲孫、陸秀夫同榜。
楊起莘是第一批到漢中的官員之一,原是任府學,如今調到長安主管文教之事,權柄不大,地位聲望卻高。
他的妻子有個侄女便嫁給了林子,再加上他年紀已有六十四歲,李瑕稱王時,他跑也跑不動,只好留下,再把家人都接到長安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