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雞頭關,通往褒斜道的關隘。
這是蒙軍北撤的道路。
……
為何汪良臣丟了漢中城之後還能聚起兵力?
因為他把幾乎整個漢中所有的兵力都調過來了……
從來沒有一個蒙古將領認為,宋軍會去秦嶺蜀道,連漢中都立不住腳,去關隴做什麼?
暫時而言,宋軍確實沒有北上的必要。
但,蒙軍有。
……
李瑕的信確實是要給張珏,只是不忌憚於信被蒙軍看到而已。
否則不必讓人冒死,直接遞話給蒙軍就行。
但李瑕不需要遞話給蒙軍,因為渾都海、阿藍答兒哪怕不搭理李瑕,也本就是忽必烈的生死大敵。
這不是挑撥,蒙哥死的消息送到就夠了。
李瑕的所做所為,已是一場陽謀。
「你們以為攻下漢中,再對付渾都海來得及?那好,我再堵住陳倉道、褒斜道,你們還來不來得及?」
……
天光破曉,漢中城。
張珏已有了必勝的信心。
他把李瑕的來信抄錄了數十份,貼在城中各處,找來人大聲宣讀。
「將士們聽著!這一戰,要麼我們拿下漢中,要麼我們拖死蒙軍!簡而言之,兩個字……必勝!」
「必勝!」
「必勝!」
……
來阿八赤聽著從漢中城頭上傳來的呼聲。
他已不敢確定還要幾日才能攻下漢中城。
而攻下漢中城之後,又要幾日才能打下陽平關?
他閉上眼,想了很久,最後走向莫哥。
「宗王。」
「額秀特,說!」
「宗王該知道,這些兵力是漠南王的,是用來爭奪汗位的……必須儘快帶回去。」
莫哥神色萎靡起來。
他在石子山上受的傷還沒好。
蒙哥伐蜀之戰,至此已持續了一年,所有人都已成了強弩之末。
哪怕是好戰的蒙古人,也對這個死了大汗之後在山地中被圍追堵截的戰場感到了厭倦。
良久,莫哥開口道:「派一個信使……去見李瑕。」
……
其後,陽平關與蒙軍大營間信使往來了幾日。
二月初三,莫哥帶著四萬人北上子午道,向長安進發。
二月初六,李瑕領兵放開了陽平關,回駐定軍山。
當天夜裡,汪家兄弟迫不及待便領兵西進陳倉道,急赴隴西。
大軍被區區六千人嚇退,說來丟臉,但他們沒有後悔,只感到後怕。
再晚一步,隴西局勢就壞了。
因為就在二月初五,京兆消息傳來,阿藍答兒已領兵殺出長安城,直趨六盤山,欲與渾都海合兵。
……
無論如何,自曹友聞死後十餘年,蒙軍終於離開了漢中。
……
「漢中開漢業,問此地、是耶非?」
「想劍指三秦,君王得意,一戰東歸。」
「追亡事、今不見,但山川滿目淚沾衣。」
「落日胡塵未斷,西風塞馬空肥……」
渾身是傷的張珏斜站在漢中城門處,站著站著,忍不住唱起了稼軒詞。
忽見前方旌旗招展。
宋軍歡呼起來,蓋住了那唱詞的聲音。
……
李瑕抬頭看了這雄偉城池一眼,策馬進了漢中城……
第五百零八章 丁當
二月初七。
歡呼聲中,李瑕正與張珏往漢中府衙走去。
他本不想說的,但最後,實在是不能裝作沒看到了,只好問了一句。
「張將軍哭什麼?」
張珏開口,聲音吵啞,問道:「非瑜可知王將軍官職?」
「知合州,釣魚城守將?」
張珏道:「王將軍是興元府都統,兼知合州。」
「漢中?」
李瑕如今常讀書,懂得也多。
漢中治所秦時稱「南鄭」,唐時稱為「梁州」,後來唐德宗因叛亂逃到梁州,很喜歡這裡,於是以年號冠名梁州為「興元府」,抬為與京兆府同級。
到如今,漢中在行政上還是叫興元府。
因大宋失地太多,不少將領都掛著失地的官職,比如,利州駐紮孔仙。
總之,對於朝廷而言,漢中的治所已經遷到了……重慶釣魚城。
直到真正收復了漢中,張珏才感受到那長年掩耳盜鈴、自欺欺人帶來的無比屈辱。
「我……」張珏挺了挺背,抹了臉上的淚,道:「興元府統制張珏,今日方無愧於受領的俸祿。」
……
這日李瑕才進漢中城,遠隔萬里的臨安城自是不可能收到消息。
事實上,朝廷連釣魚城之戰後的封賞還未完全定下來。
時近午時,丁大全與董宋臣正在選德殿上等候官家。
若讓朝中忠正之士來說,這「閻馬丁當」中的「丁當」二人聚在一處,又要禍國殃民,偏是官家如今就只信重他們。
近來官家已甚少在文德殿開大朝,多是內引奏事,聽丁黨啟稟朝政。
因去歲末,閻貴妃病了一場,終於答應了董宋臣引新鮮人入宮侍奉官家,以維持地位。
風簾樓本就是董宋臣的產業。
宦官開青樓,除了日進萬金,這些年早早調教了不少合官家口味的姝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