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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果然。」賈似道冷笑道:「王堅果然與李逆有所勾結……王堅敢擅離臨安?」
「沒有,幸而平章公早有預料,榮升王堅五個兒子於東南各軍。得到消息,不久前李逆手下往常州勸王安節往漢中,王安節嚴辭拒絕了,倒不負其『安節』之名。」
「呵,還不是我手段高明。」
賈似道終於是贏了李瑕一招,找回了些場面。
「談甚氣節?王家父子不過是捨不得這些官職。」
「是,多虧平章公高明,攔下了王堅這等跋扈武將,如今往漢中者,或如李曾伯忠於社稷,與李逆為敵;或如閻妃紅顏禍水,又暗中攜帶刺客;或如吳家未出仕的無能之輩……」
……
商船於常州起行。
江春回首看了一眼碼頭,向姜飯問道:「王少將軍真不走?」
「沒辦法了,本想暗中帶走王老將軍,但五位少將軍分守各地,實在是帶不走了。」
「以王老將軍釣魚城之功、以王少將軍從父守合州之功,不過添差區區副都監,何惜之有?」
「不是惜這小小官職,他說,一日領宋祿,即一日為宋臣,豈能不得詔而擅離?」姜飯苦惱地搖了搖頭,懊惱道:「郡王說了,不必強人所難,我這差事還是沒辦成。」
與此同時,另一艘官船正從運河中行過。
姜飯轉頭一看,見對方掛著官府旗令,連忙招呼船工避開,讓對方先行。
「那又是哪方重臣赴任,好威風。」
「隴西制置使李曾伯……」
……
六月初,李曾伯以及姜飯的船隻雖還未抵達漢中,朝廷消息卻已由快馬傳遞先送達漢中平陵郡王府。
議事堂上,李瑕將詔諭遞給韓承緒。
「看樣子以宋廷對王將軍猜忌之深,是不可能放他外任掌兵的,可惜我們謀劃了這麼久。」
「畢竟是擊殺了蒙哥,功高震主。」韓承緒道:「連郡王也難以改變宋廷對武將防備之心啊。」
「李曾伯也好,轉戰三邊、七任閫帥,才能還更高。」
「但賈似道能遣他來,只怕還是針對郡王?」
「無妨,近年內還是以抵禦蒙虜為主,李曾伯能分得清輕重緩急即可。用人若只顧著猜忌,我與宋廷何異?」
對於臨安來的消息,李瑕也只做了議論。
他愈發懶得關注東南。
近來除了治理民生,另一樁要事便是關中與成都的官員將領的互調,劉黑馬就任成都、張珏轉鎮關中。
這當然也是一種制衡。
李瑕反感宋廷對武將的過度制衡,卻也不會學蒙古放任世侯久鎮一方。
將劉黑馬調往成都,本就是對劉家在軍中勢力的削弱,招降之前便定下的。
張珏北上,則是重用。
可以預見的是,一旦兵戈再起,關隴才會是與蒙古交戰之地,李瑕需要足夠堅決的將領坐鎮,並不敢用歸附過來的舊世侯為統帥。
除此之外,李瑕確實對這些將領也沒有更多猜忌了,畢竟他自己在軍中威望便極高,且從不曾放鬆掌兵之權……
此時又聊了一會政事,他遂起身道:「那這些事便請韓老安排,我去趟俘虜營,數日便歸。」
……
如今關隴一戰之後李瑕所獲的俘虜已經被消化了大半。
如劉元振、劉元禮兄弟便一直在整編那些漢軍俘虜,老弱傷殘者仔細登記好家小籍貫,放他們解甲歸田,其餘的則編入軍中。
至於蒙古俘虜,整編起來便慢得多,已被打散到川蜀各個地方的俘虜營,如在川西、川東建城,擴修蜀道、水利。
這些俘虜若想入伍,李瑕要求卻多,首先便要學會說漢話,這便是頗難的一樁事。
好在俘虜營中勞作雖辛苦,卻都各自組織了漢話學堂……
「長生天之子不僅降於蒙古草原,天可汗愛四夷部落如一,長生天之下眾生皆依其如父母,遂雲,六百年而長生天降一子……」
這夜,漢中往南,米倉道上的紅廟鎮俘虜營中,一群蒙古俘虜正瞪大了眼看著前方在說話的全真教道士,眼中露出迷茫之色。
卻見一個小個子的蒙人上前,雙目一瞪,便大聲道:「聽得明白嗎?先給我學這句話,騰格里汗……天可汗……」
「天可汗。」
便有一名俘虜用漢話問道:「胡勒根將軍,在山道里,就是天雷砸下,擊敗了六萬大軍嗎?」
胡勒根哈哈大笑,道:「對,就是這個意思,你很聰明,已經會說漢話了?」
「會啊,我會說漢話了。」
「那你明日不用去幹活了,跟在我身邊做事,好了,別打岔了,繼續跟著道長們學……」
卻也有幾名俘虜低著頭,心裡暗罵了幾句。
「叛徒,背叛了偉大的成吉思汗,咒你的子孫永遠是奴隸……」
而就在俘虜營外,十餘騎已策馬奔至。
看守俘虜的守衛連忙迎上。
「郡王!」
「郡王!」
「帶路。」李瑕翻身下馬,徑直向俘虜營走去……
……
六月初七。
一艘船隻溯漢中而上,李曾伯立於船頭,目光中泛思量之色。
自漢中收復以來,他是進入漢中官位最大、威望最高的朝廷重臣。
這次可謂是臨危受命,須由他來遏制李逆之勢。